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定风珠的下落呢?虽则云端先前曾说会给乡民一个说法,可此刻的“说法”显然不能解决问题。
报官?必然会惊动此地百姓。一旦消息传出去,搅得人心慌乱,那还了得!
请道士捉妖?呃——眼前就有一位修行者。要舍近求远么?
叔侄俩商量了好一会儿,最终暂定先压下定风珠被盗的消息,又请云端务必尽快找到定风珠。
云端对定风珠的神奇作用半信半疑。倘若还在上辈子,她定然嗤之以鼻。可当身处现今这个时代——她自己就是玄幻之术的亲历者,嗨,怎么说呢?
乡民们关心的是定风珠的下落,螺妖一心念念要找回儿子,云端却在思索到底是谁设下这个陷阱?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很显然,这个幕后之人是想从螺妖手中得到什么。可他既然控制了螺妖之子,为什么不直接向螺妖提出要求,而是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将乡民们牵扯进来?一个又一个猜想在云端脑海中起起伏伏,杂乱不堪。围着石屋的乡民们望向云端的眼神中既有期盼又有畏惧——云端晓得他们在怕什么,这令她心底生出强烈的紧迫感。
朝霞将天海映得浓艳耀眼,海面上仿佛着了火,刺得人不敢直视。
云端静静地站在石屋门外,默默地看着里正叔侄对乡民们低声吩咐着什么。有人面上露出不忿的神情,还有人激动地争辩,可没过多久,都不做声了。片刻之后,叔侄俩向云端走来。
里正神情肃穆,沉声道:“云娘子,大家伙儿暂时同意先不将定风珠被盗的消息传出去。但最多再等两天。两日后,若找不回定风珠,我们就要报官!”
“多谢老丈!我自当竭力寻找。”云端想了想,又问:“您可知飓风何时会来?”
里正望了望远处天际,又掐指略算,叹气道:“只怕两三天后就会靠近此地。云娘子,你要快呀!飓风可不等人啊!”
远处的岩丘上,定风塔被初生的太阳披上一层绚丽的光芒,塔刹顶端的宝珠熠熠生辉。这是一座历经了数百年风雨的古塔,已经成为此地乡民的定心石。无论是出海打渔,还是返港夜归,只要远远望见这座巍然挺拔的定风塔,渔民们都知道,这里是他们身心俱安之所。
云端不由攥紧了拳头——狗东西,待老娘抓到你,看不砸烂你的狗头!
云端决定去探一探定风塔。她给小石屋四面贴上符箓,设置阵法,使得关在里面的螺妖逃不掉,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倒不是防着乡民,而是担心那幕后之人趁她不在之际对螺妖下手。又叮嘱里正等人,若发现异样,不要勉强应付,只消点燃符纸,她很快就会赶回来。
领头大汉将云端递过来的符纸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应道:“云娘子放心。我们晓得事情轻重,不会乱来。”
——见云端如此严阵以待,他已经渐渐意识到,这件事不是简单的盗宝事件。
定风塔是座七层高砖木结构的古塔。塔身斑驳,彰显着数百年风雨的印记。云端站着岩丘上,仰望古塔,片刻后,一提气,脚尖一点,便如轻灵的飞燕,几个窜越后“飘”进了古塔。
古塔中有一根巨大的中心柱,木阶绕着中心柱层层盘旋而上。由于时常有人清扫,塔中并无灰尘。云端一口气窜到塔顶,便在第七层的地上,看到一只敞开的石匣。
石匣只有成人巴掌大,乃是取材当地最常见的岩石雕成,简单得堪称粗糙。云端翻来覆去地查看石匣,越来越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
塔刹上有个不足一尺的洞口,地面上飞溅着碎砖石和木屑。看样子,石匣就是从这个洞口被拿出的。云端探手入洞。洞里空间不大,她很快就细细摸了一遭,触手处冰冷干燥,却再无其它。
渐渐上升的太阳将光线透过塔顶的小窗送进塔里,照在一幅幅精美的浮雕上。这些浮雕整齐地排列在塔身四周的木板上,皆是经变之像。由于是浮雕,所以不存在年久色剥的问题,反而因为有人清理除灰,每一幅图案都清晰可辨,愈发显得凝重动人。
云端的视线不禁被这些美丽的浮雕所吸引。靠近她左肩的浮雕上,并排坐着两尊佛像——这是《法华经》中二佛并坐于多宝塔的情形。二佛神情肃穆,头顶上的华盖各有不同,华盖旁树枝枝叶茂盛,如亭如盖。邻近的浮雕上,是佛祖破魔的画面——菩提树下,佛祖结跏趺坐,而魔王波旬率领魔将魔女们,企图破坏佛祖修证正果。魔将凶恶,魔女妖娆,然,在无上正觉面前,都是徒劳。
她缓缓挪移,顺着旋转木梯走到下一层。第六层比第七层略宽一些,云端不用再侧着身子挪移。这里的浮雕依然是关于经变的内容,但由于空间略为宽敞,浮雕之间的间距也大了一点。
如此,云端一直下行至底层,方停下脚步。走出定风塔,她绕着塔走了一圈又一圈。尽管在顶层时,云端一个转身就能从这面墙跨到那面墙前,可在塔底,要绕一圈得走上几十步。云端一口气绕了七八圈,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可待她凝神去想时,却又怎么都寻不着。
云端气馁地一跃而上,一口气连越数层,坐到第四层的塔檐上。突起的檐角下挂着铜铃。只不知什么缘故,铜铃里竟无铃舌。海风吹来,铜铃东摇西摆,却并无“叮叮当当”的铃声,沉默而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