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里云端并不怎么喝酒,可一听店小二说得馋人,便点头道:“好,来一壶。”
小鱼小虾煎得又香又酥,略带淡淡的焦香。配上清凉微甜的酒,将云端一路行来的疲惫一扫而光。她酒量不大,一壶酒入腹,便有些微微醺意。
柳塘镇并不大,一条主街贯穿东西。延河两岸都是各色商铺,染坊、布庄、酱园子、豆腐坊……还有家红红绿绿的脂粉铺子。日出之时,各家铺子纷纷拉开门,支起窗格,在氤氲的水汽中开始了新的一天。
云端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叫了壶茶,探头一见昨日那小丫头又支起了摊子,便招呼小二:“来一盘虾,煎得脆些。”
“好嘞!”小二应承着小跑出去。小丫头甫一开张就有生意来,她冲着云端露出羞涩的笑容,满是感激。
煎虾端上来。云端挟了一箸头,问道:“那是你们掌柜家的姑娘?”
店小二一怔,解释道:“客人误会了。那丫头不是咱家的,只是借着咱家的地盘做点儿小生意。”
“哦,这么好心?”云端不置可否。
店小二急了,忙道:“千真万确!那丫头还有个爷爷和小兄弟。她爷爷又老又病,做不得事。她兄弟也小,卖不了苦力。所幸这丫头还有点儿手艺,我们掌柜的看她可怜,便允了她在门外支个摊子,卖点小鱼小虾,糊个口罢了!”
“可昨日,她却说她的鱼虾只给住店的客人卖。难不成你家掌柜的逼迫她?”
“啊呦喂,客人您可真真冤枉我们掌柜的了。分明是阿葵不想白用咱家的地方,这才主动帮店里招揽生意。不信,我给您叫来,您亲自问问。客人,咱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万万做不了那等恶事。”店小二急得满头大汗,眼睛一个劲儿地偷瞄云端桌子上的剑,心里暗暗叫苦。
吃过了早茶,云端双手背后,沿着河岸溜溜达达。日头渐升,河面上的薄雾渐渐散去。早市归来的送菜小舟上,只剩下几只空荡荡的竹筐。撑船的女人笑吟吟,想必卖了个好价钱。
人间烟火,不在大富大贵上,只这寻常的小舟流水,便已是勾人的红尘。
河岸的拐角处,是一家澡堂子。这里的人都爱泡澡堂子。有点闲钱的,还会在澡堂子里点早茶吃。一两碟点心,一碗豆腐脑,边吃边聊天,直泡得皮软骨松,方懒洋洋一摇三晃地迈出澡堂子。
云端抬头望了望房顶上迎风招展的招牌小旗,有点动心。虽说“无垢咒”可以净身,可到底不如热水冲到皮肤上的感觉那么舒坦惬意。如今,她一不赶路,二来难得遇上可接待女客的澡堂子,便有些迈不开脚了。只是,倒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宽衣解带,她总有些别扭。
正在犹豫间,忽听得里面传来几声叫骂,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不多时,便见一个男童被拎着耳朵,甩出了澡堂子的大门。
那男童瘦得跟排骨精似的,却极机灵,反手紧紧抱住澡堂子伙计的大腿,苦苦哀求,死也不放手。
伙计气得大骂:“快滚!不然老子踹死你!”
“就不!就不!”男童抱得愈发紧了,固执道:“宽叔,求求您,别撵我!我给客人下跪,求他原谅,好不好?我一定会小心的,再也不会剪破客人的皮肉了!求求您,别撵我呀!”
伙计不停地抖腿,却怎么也抖不开男童的纠缠,“呸!你自己说说,这是第几个了?上次你也是这么说来着,可这次还犯?我们这是澡堂子,见不得血!若再让你进去,老子我自己就要被撵出门了!快滚!”他一把扯住男童的肩膀,拼命将他从腿上扒拉下去。男童竭力挣扎,伙计火气上来,不管不顾地往外一甩,径直将男童甩出去。而几步外,就是一截石条桩子。
伙计身高体壮,手上气力不弱。这一甩,若男童撞到石桩上,只怕要跌个头破血流。他一见不妙,吓得脸都白了,却已来不及收手。云端眼捷手快,一步窜出,堪堪在男童的头就要撞上石桩上时,一把扯回男童的腿,原地一个转圈,将他接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