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篱笆外,老道士静静站着,目光游移,视线却仿佛能穿透墙壁。他看到了桌上熄灭了的半截蜡烛,不由一顿。蜡烛很粗糙,烛身上甚至还有指印。显见,这不是香烛店里买来的。老道士猜着这蜡烛会不会是屋里的小女娃自己制的,又很好奇她如何懂得制蜡。须知,蜡烛的原料不是蜂蜡就是白蜡虫,这两样都很贵,寻常人家都很少用,更勿论这个小山村的穷孩子了。
之前,他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看了个七七八八,越看越觉着有意思。这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山村,却有着不合常理的存态。而在这个连灯油都舍不得用的小山村,却出现了蜡烛。
即便在梦中,云端也微蹙着眉,显得心事重重。她无意识地微微抽泣两声,含含混混地梦呓着什么。老道士耳尖,听着仿佛是“爸爸妈妈”,不由奇道:这是哪里的叫法?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一日。回到了租屋里。
二十平米大的租屋,虽不大,却被她打理得干净整洁。靠窗的书桌上,整整齐齐排了一溜参考书。摊开的教案本上,是下个月的授课大纲。授课大纲才写了个开头,不过,已经没有必要再写下去了。
因为,她并没有如愿通过试用期考核,没能拿到学校的正式聘用合同。
在大学毕业之前,云端都是个自信快乐的姑娘。虽是父母的独生女儿,却没有养成骄横自大的臭毛病。她聪明,真诚,绝对是个“四自”(自尊自爱自强自立)好青年。顺风顺水地活了二十二年,直至毕业找工作,云端跌了个大跤。
作为物理系的学霸,云端的理想工作是进入实验室做个科研人员。只可惜学霸之上还有学霸,本科学历在硕士博士面前被压得抬不起头,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想着进学校当个物理老师也不错。
面试了三家学校,也试讲过,最终,与一家中学达成意向。这家学校的位置有点偏,但胜在是区重点中学。校长亲自来听云端试讲,打分虽不高,却给她画了好大一张饼。云端被饼上的美好前景刺激得热血沸腾,立志要当一名优秀的人类灵魂工程师。
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两居室,房间小,楼层高,不过周边环境成熟,小饭馆便利店都是一步之遥,的确省了她不少功夫。试用期里,云端每日认认真真地备课,才一个月,教案本就用了两大本。她甚至还亲自制作实验课教具,又搭功夫又搭钱。
爸妈心疼她,想从邻省过来给她做几顿好饭补一补,却被拒绝了。理由是:太忙了,没空吃!云端满心满脑想得都是好好上课,好好教书,等过了试用期,再找个周末回家,和爸妈一同吃大餐庆贺。
然,想理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就在试用期结束进入考核评分环节时,意外陡生。
云端的名额被挤了。她仅以一分之差,被关系户老师抢走了名额。交好的老师拍拍她的肩膀,叫她别灰心。还有老师出主意,挑唆她去教育局告状。云端一声不吭地走进教室,一如既往地认认真真上完最后一堂课,向同学们道别。
直至走出校门,她的眼泪,才刷地流下。
被现实狠狠教育了一番的云端,其实心理素质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强悍。她没精打采地走进便利店,挑了一瓶包装精美的酒,连下酒菜都没买,就摇摇晃晃地上了楼。
古人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可若不喝两杯,云端也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
她没注意买的是什么酒,只看着瓶身修长优美,标签鲜艳精致,酒色金黄澄澈,还有就是——贵。
贵就贵吧!反正,工作都没了,还能咋滴?
大餐都没得吃了,喝瓶贵的酒怎么了?天还能塌了?
她心不在焉地倒了满满一杯酒,看着气泡如晶莹的珍珠轻轻飘上来,莞尔一笑,便将一整杯酒悉数灌入口中。
噗——好悬没从鼻孔里喷出去!
云端忍着强烈的刺激,又倒了一杯。有了前一杯打底,这杯喝着就容易多了。她重重吐出一口气,鼻端尽是浓郁的酒味。她打了个酒嗝,给自己倒上第三杯。
再后来......拢共喝了几杯,她是记不清了。反正,她只记得,自己酒醒后,就成了五岁的贫家小丫头,云妹。
还是父母双亡的那种!
果然,举杯消愁愁更愁——古人诚不欺我——这倒霉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