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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班那辆绿色丰田疾速驶过小磨弄的公路,车上气氛凝重。百灵坐在副驾,沈星缩在后排,二人出奇一致的沉默,不发一言。
但拓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两人,为难的叹了口气。
“莫要再想了…….”他无奈,微微偏头向百灵:
“人没得事就行,回屋头好好跟猜叔认个错嘛,别跟他呛声,低个头,乖两天,他说你两句就过剋辽……至于你。”
他又往后冲着沈星倾了倾身子:
“你也不要郁闷咯,这种逼单房的小打手,一般关几个月就放出来了。”
百灵歪了歪脑袋,不经意间皱起眉头,抱紧了手臂,似乎是抵触一般,向车窗那边侧过去,目光沉沉的盯着窗外。沈星顿了顿,声音闷闷不乐的从车后座传来:
“他打死人命了。”
百灵在副驾,抓紧了衣摆,眼睫轻颤。
但拓敏锐的注意到了她的变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状若无事的安慰沈星,眼睛却往百灵那里瞟:
“那可能要麻烦些嘛。”
他说的是实话。闹出人命,在中国,或许整个人生从此染上污点,一辈子就被毁掉。但在三边坡,见怪不怪。认知的差异让沈星哽了一下,说不出话。他静了静,看向窗外,选择换个话题:
“我想不明白的是,到底是谁报的警?”
百灵在副驾闭上了眼睛,似乎是陷入了困意。时候确实不早了。但拓看看她,低声打住胡思乱想的沈星:
“你晓得是哪个,你又能做哪样?这件事情这么大,牵扯的人这么多,每个环节都可能出问题。d坊这些人,嘴巴本来就不严,东一句西一句,可能就说出剋了。”
他声音低低的,不时的看着闭目的百灵,心再和沈星多讲。沈星往副驾看了看,识趣地闭上了嘴。他往窗外看去,盯着从眼前划过的路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扭过头去,直直的看着但拓。
正开车的但拓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哪样?”
沈星往前趴了过去:“带我去趟世纪d坊,哥。”
凌晨,小磨弄医院。
百灵坐在医院塑料凳子上,拿棉签摁着护士刚给她打完针的地方,恹恹的歪在但拓身上。沈星去世纪d坊找那个可能走漏消息的条狗王安全,她正好来医院,打破伤风。
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周身疲惫发酸,肾上腺素在经历了离奇曲折的前半夜后消退,让她的身体更加感觉发沉下坠,像是被人拖入了泥潭里。她想放弃抵抗,昏昏然睡去,短暂的从这种生理苦痛中解脱,然而意识却被胳膊上的疼痛刺激的格外清醒,让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和□□剥离了一般,只能难耐的哼哼着,往但拓怀里拱。
但拓正拧眉看着手里的单子,感受到百灵的动作,自如地揽过她,让她靠在怀里:“痛撒?”
百灵少见的不逞强,软软的窝在他怀里,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但拓叹了口气,把她往怀里又带了带,想要让她放松些。他给她拿掉了棉签,理了理她额角的碎发,轻轻一吻:
“快要好了,最后一针了嘛。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他想了想,几度欲言又止,反复纠结后还是没忍住念叨她:
“你说你真是……..你逞哪样强嘛?还翻墙进蓝琴去抓沈星。好危险你晓不晓得?嗯?那个铁栏杆啷个高你也敢翻也敢跳,扎破了在这遭起这门子罪。都给你讲过有事打电话打电话,你就是不听话嘛。现在好嘛,长见识咯,你也是一进宫了。“
百灵在他怀里微动了动,罕见的没有和他吵吵,只是面色苍白的皱起了脸。
但拓忙坐起身子:“哪里难受噶?“
百灵摇了摇头,微动了动唇,让他别紧张。护士走来,喊她去打最后一剂破伤风。
最后一剂针打完还需要再观察半小时。四剂破伤风针要百灵身子更加沉重,左手臂酸疼的抬不起来,弄得她怎么都不舒服,在但拓怀里翻来覆去的不安生。她煞白的脸色看的但拓跟着揪心,赶忙把她护在怀里,一句责怪的话也舍不得说了。
“困就睡呐。”他把语气放轻再放轻,生怕大声一点吵到她,或者让她感到委屈。百灵看他小心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有点想笑。她知道但拓一定是觉得刚刚说她说重了,现在见她这副样子,心里愧疚的要命。
可惜她连翘一下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囫囵从嗓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应他。浑浑噩噩间她只能庆幸护士给她扎得不是屁针,不然她真的是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要没了。
但拓好像又问了她些什么,可他声音忽远忽近,她压根听不真切。她只感觉但拓把她扶起来,让她靠住椅子。随后温暖干燥,还带着他身上气味的衣服盖住了她。
但拓看她努力抬起眼皮,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乖的像只小布娃娃,任由自己摆布。他给她盖上衣服,哄着她在自己怀里靠住,大掌轻轻拍着她:
“困了就睡,好晚了,睡一会儿撒。睡一觉就不难受了,半个钟以后我叫你嘛。”
“……我睡不着。”百灵躺在他怀里,睁开了眼。
“…….那就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百灵依言,按着他轻拍自己的节奏,感觉自己似乎终于能正常呼吸了。胸口憋住的浊气终于得以吐出,她攥着身上的外套,依偎在但拓宽厚的怀抱里,感受着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将自己包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下来,让她的大脑得以从亢奋中解脱,脱轨抽离的灵魂终于回归□□,归还她安宁休憩的权利。
然而连一刻钟都没到,她又一个激灵从但拓怀里惊醒了过来。
她缩在但拓的怀里,声音颤抖哽咽着,惊慌的剧烈喘息。听着他在自己耳边一遍遍轻念着“乖乖不怕,不怕,哥哥在”,才终于从梦魇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小磨弄的医院,而非蓝琴的逼单房。
“…….还没到时间吗。”她深呼吸,努力镇定下来,故作无事的问但拓。
“还有十几分钟。”但拓看了看钟,神色里夹着些担忧:
“你才睡了十五分钟都不到…….”
百灵把头靠在他胸口,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跟着沈星,进到蓝琴后面的那个房子里了。”
良久,她轻轻开口,胸口和但拓身体紧紧相贴,他感受到百灵的身子在不自觉地发颤。
但拓顿了顿,似乎是早已有了预料,并没有惊讶。他轻轻捋着百灵的后背,简单的应了一声。
“吓到了是噶?”他说着,手臂无意识的环紧了她。
一贯好胜要强,从不肯示弱认输的百灵在他怀里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