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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中国记者还是失踪了。
百灵站在车站前,盯着宣传栏里新贴出的寻人告示,看到上面那张几天前才见过的脸,心情复杂。
了不得,连中国大使馆都出面了,看来这个中国记者有点由头的。
好言还是难劝该死的鬼。她惋惜的摇摇头,心说他应该还是没听进去自己的好心相告。三边坡,滋生罪恶的温床,d品、走私、人口买卖,这些事情,勃磨联邦心知肚明,但就放任背后的始作俑者猖獗,不管不顾。一个外来人跑来,想要调查曝光逼单房,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他大概现在就被扣在哪个逼单房里呢。百灵想。
说不定就在蓝琴。她在心里黑色幽默道。
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家里的车就停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细狗和小柴刀在街边吃捞粉。她走过去,大大咧咧坐下,毫不客气的也要了一碗,顺便还多加了一杯满冰的柠檬香茅水,理直气壮的让细狗付钱。
细狗白她一眼,不满的吸完嘴里最后一口粉,还是老老实实起身掏钱,嘟嘟囔囔的抱怨:
“热捞粉配冰水,你也是不怕回头蹲起个茅厕住到里头…….”
他熟练的和摊主报好百灵的喜忌——要香菜不要蒜辣椒多放,转过头他又扯着嗓子问百灵:
“要不要给你加鸡爪噻?”
百灵同样扯着嗓子:“要!还要个鸡蛋!”
“你少吃点吧!”细狗撇撇嘴,嚷嚷着:“你马上还去挑礼服料子,你这挑个屁,回头当心做好了衣服穿不下。
“靓女的事你少管。”
百灵嬉皮笑脸的和他拌嘴,看细狗抱怨着,结果还是给她端了鸡爪和加了蛋的粉,难得乖巧的冲细狗嘿嘿笑一下,美滋滋的拿着筷子开动。
下午的时候,百灵就已经跟着车回到达班了,拎着她新选碎花布料。墨绿色的底,上面铺开白色碎花,她打算晚些时候拿到村里裁缝阿婆那,看看是做隆基还是做件连衣裙。
原先她去大曲林是准备挑挑订婚的礼服衣料,顺便看看可以做成什么样的款式。但挑来挑去看的她要花眼,她又没什么经验。她抱着老板殷勤递上的布料册子,听着他在耳边介绍的天花乱坠,少有的感到有些慌乱。
跟着一群大老爷们儿长起来的坏处又来了——他们要么打光棍,要么不是什么讲究人,跟自己老婆结婚时的种种事项自己也没弄明白,害得她现在找不到任何一个可靠的参考依据。姐夫虽然可以给她做主拍板,提供帮助,但他要她自己先来看看,心里有了大概再来寻他;但拓眼光倒不差,但百灵严重怀疑他会被老板忽悠着买最贵又不合适的那种,心里还美滋滋,意识不到自己当了冤大头......
至于其他剩下的那些个男人,他们的审美,她不敢苟同。
然而细狗还是自告奋勇的说要陪她去。百灵意外,上下扫了他一眼,怀疑全写在脸上。但细狗毫不介意,兴冲冲地说,他以前可是陪阿姐去订过结婚礼服的料子的。
“我肯定比他们几个有经验噻,我可是全程看着阿姐嫁给猜叔的嗦,每个环节我都参与咯。”他向百灵拍拍胸脯,“那现在到你要嫁人,我肯定也要陪你的嘛。”
百灵沉默,低头笑了笑。她想,阿姐嫁给姐夫的时候,你才多大点,你能知道啥子。但这句话她最终没说出口。她也没有告诉细狗,她其实只打算自己先去随便看看,心里有个数就好,至于后面选哪种料子、要什么颜色、做什么款式......那就统统交给姐夫代替阿姐去做那些原先阿姐该为她操心的事吧!
最后她和细狗就像一对普通兄妹一样,在路边吃了点东西,去市场逛了一遍。礼服款式和料子他俩一样也弄不明白,那就算了,不研究了。两个人就像单纯去大曲林玩了一全一样,细狗陪着她选了她最喜欢的碎花布料,回去扯身新衣裳。两个人也就算满载而归了。
百灵哼着歌,从车上下来,蹦蹦跳跳的捧着衣料子,准备先去给但拓得瑟炫耀一下,顺便问问他,是做隆基还是做裙子的好。然后她要去找姐夫,抱着他胳膊和他好好抱怨,那些东西她看的头疼,她看不明白,她不要管了,都让他去看好了,不然她不嫁人了,赖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让他头疼去吧。
寨子里的人告诉她,姐夫就在书房,但拓刚刚去找他说事。她刚想着那太好了,满心欢喜的跑进姐夫那扇绿色的屋门,还没来及扑到但拓怀里,就被他噤声摁下了。
百灵看着但拓凝重的神色,逐渐敛去脸上的笑。她在但拓身后探出身子,看向里间面对跪坐的沈星和姐夫,正不解究竟出了什么事才让气氛如此怪异,眼神一动,就瞄到了桌上摆着的,她不久前才在车站见到的寻人启事。
百灵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站在门外,遥遥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姐夫,感觉一切景象忽远忽近,都开始变得模糊。唯有一个念头在脑中反复盘旋。
那个中国记者,真的在蓝琴。
屋里的沈星讪笑,微伏身子,绞尽脑汁的想让姐夫把这个中国记者放了。他具体说了什么,百灵脑子嗡嗡作响,听不真切。她只能猜到,沈星不知道又被谁忽悠了要管闲事。姐夫还是那样,笑不达眼底,最后索性收了笑,砸了两个纸团在沈星脸上,眼底阴沉沉的,无声的散发着威压。
但拓很有眼色的这时候才走进去:“......磨康河打起来了,亩桑那边大排查延期了,货还是进不来。我们还等不?”
那天的最后,百灵没能给但拓看她新选的布料,他赶着去处理边水的事情,她轻轻亲了他一口,若无其事让他快去快回;她也没能跑到姐夫面前,哼哼唧唧找他撒娇耍赖。她最后悄无声息的走到屋外,仰头看了看被乌云遮蔽的太阳,笑了笑。她心说,明明上午在大曲林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
细狗哼着歌路过,看她看着天发呆,满是意外的扭头看看门口又看看百灵:
“你发哪样呆呐?不是讲说要找拓子哥陪你去裁衣服,再去镇上耍起,咋个站在这?”
百灵垂下头,苦笑一下和他说,没得事,就是累了,没兴趣了。
细狗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她走开的背影,跟着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想不通百灵为什么突然无精打采。
而他的不解,到了晚上在麻盆仓库卸货的时候,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是不让沈星管d土方了吗?为那样还不回来跑货?”
原先堆满货品,近乎无处下脚的麻盆仓库现在早已空旷,货架上陈列的零星货物一眼就能数个清楚。细狗追在搬货的但拓身后,愤怒和他抱不平。
但拓并不理睬他的不满,只是悠悠的继续装货:
“现在货源本来就紧,跑得又少,他还要交接两边的d土方嘛。”
“那也应该是他来跑货,你来收账噶!”
细狗并没有被他的话糊弄过去,猛的一掌摁在货上,对着但拓的眼睛,执意要在这事上分个公道。
......他们兄妹两个在这种护窝子的事情上就是一个样子。
但拓吸口气,耐着性子和细狗解释,是他和猜叔亲自说的不想搞账。细狗还是不服,皱着眉满脸气的嘟囔着:
“猜叔还给他换了车......”
“那个车也是我从封锁区开回来的嘛!”但拓微微扬了点声音,摆出了架子,指了指细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听到没得!”
他用了点劲,锤了锤细狗胸口。细狗气不过,但还是信服但拓,即使对沈星不爽,最后也还是看在但拓的面上哑了火,犹犹豫豫的憋了口气,接着老实干活。一旁看着的尕滚和油灯刚想插句话,就听库门口传来熟悉又不好惹的声音:
“他算个屁的一家人。”
百灵从门口跨进来,在几个人惊讶的眼神中大步流星走过来:
“一家人会帮着岩白眉说话,一家人会明知满处都在找那个记者,还想要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