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铃，挂在架上，是齐正的手机，他按了绿键，掌心的血顺着屏幕流，备注上写的是高茜。
“喂？”高茜语气冰冷，“法院的人都找到我这儿了，齐正我高家这辈子给你擦屁股擦够了，这次证据确凿你出去找谁帮忙都没用！”
“你别给我装死。”，高茜笑道，“齐映的户口马上就能转过去。你真可怜，到最后连个扫墓的亲人都不会有。”
右手没有力，重新把钥匙插进去发动车，扯到肋骨伤，陈池恩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呼气，音筒传来声。
“你不说话没关系，吵这么些年架该说的我已经说烦了。”
“齐正死了。”
电话安静几秒，然后传来高茜狐疑一声，“陈池恩？”
夏天穿的单薄，血湿了腰腹处衣服，陈池恩就这低头的姿势缓慢说，“齐正翻不了身，你和他都自由了。”
“我答应跟你走不代表一切听你的。”电话闯进一个男生的声音，分走原本背景里高茜的呼吸声。
一瞬间眼皮夹不住泪，大颗大颗落在手背，冲淡血色。
陈池恩抬头先挂了电话，视线里的海洋成一粒粒线条。
挂倒挡，轮胎在泥里狂拍，倒退到围栏处，白车猛冲进海，撕裂逆行的风。
陈池恩这随意拼凑起来的一生有那么些不得已，努力像溺水者徒劳抓取空虚，幸福是一触即破的泡沫。
在短暂得到过承诺的那天，想过告诉齐映，他并不勇敢。
*
电话断线后高茜石封似得，听到齐映不耐烦的脚步声才反应过来，她放下手里的包走过去喊住，“给我回来。”
系上鞋带，齐映没有理会自顾拽开门。
“你知道陈池恩在哪儿对吗？”高茜不会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话，电话里的人是陈池恩也不怀疑，她就是太过震惊，这事换谁都要去证实一遍。
听到这个名字齐映脸上才有平淡之外的神色，握门柄的手上下嘎吱拽，“我也想知道他在哪儿。”
他向来说到做到，那通电话后确实到赵晋臣住的地方蹲一夜，但没有见到赵晋臣之外的人，及时齐映再着急，陈池恩的腿也不归他管。
手从门柄挪开，齐映拧眉，“他给你打电话了？”
高茜没有否认也没点头，不知怎么提起。
“电话打过去。”齐映一步过来抽走了高茜手机，划开屏保发现页面并没有陈池恩电话号码，第一个三分五十一秒通话是齐正电话，他直接拨过去。
“别打了不是陈池恩。”高茜去抢手机，被齐映躲开，电话拨号就那么一直响着，齐映跟听不见话似的一遍一遍打。
最后高茜一巴掌扇过去，“这手机号是谁的你心里没数吗？！”
电话落在地上，屏幕碎成雪花，齐映没有脾气，弯腰捡起手机，正因为他知道那是齐正的电话号码才让他不安，陈池恩一直没有说过会放过齐正，他什么都敢做，而齐正也是这么个人，齐映不敢细想这两人见面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陈池恩会接齐正的电话！
高茜劝不住人，她也觉得小腿发软，扶着沙发坐下，看着齐映机械地两个手机换着打电话，心脏并不好受，她想过让陈池恩当这个最大恶人，但绝对不是这种程度上的，真相就在她这里但高茜不知道怎么向齐映开口。
不知僵持多久，手机上跳出一个消息，齐映其实根本没看完全，但陈池恩三个字像给他抛了钩，打车到学校，跑到校门口，保安慢悠悠开门。
“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东西给你班上的同学了，记得……”保安看着跑开的身影叹了口气，“这年轻就是性子急。”
班级正在上课，关紧的门咣当打开，所有人望着门口气喘吁吁的齐映，不由得露出惊色。
先不说平日齐映很少迟到，就从齐映这学期半上课半请假状态，谁也没想到人突然就这么过来了，而且只套了校服裤，看神色不像上课。
“李山！东西呢？”齐映大步跨到李山座位边，李山把那本杂志像烫手山芋一样交到他手里，然后人嘘嘘地看了眼台上神色不大好的老师笑了笑。
小心翻开杂志书，只发现了一张银行卡，齐映再重新翻开，没有发现其他东西，就算把书上下甩两遍也只有一张银行卡，以及书皮空白地的一串密码。
走廊里细细碎碎的翻页声止住，齐映忙掏出手机，屏幕一亮，是收到了一封短信，信息手机以熟悉的数字开头，他的手指按在屏幕上滑了两遍都没解锁。
眼泪像伞缘储蓄很久的水珠，终于顺从重力，一大颗一大颗掉在屏幕上，弄湿的手指怎么也滑不开屏。
平日早自习安安静静的走廊，此时多少热闹，李山从教室八卦群体冲出来到楼里透口气，路过的两个女生在一边接水。
“之前看晚会就觉得他弹得好。”短发女生喝着凉水，乐呵呵道，“刚才弹的那曲子我怎么没听过，你呢耳熟吗？”
长发女生正困呢，摇头道：“没有诶。”
李山竖起耳朵听完对话，他扶着栏脑子里将信息和齐映对上号，跟班里的人一样十分好奇齐映为什么跟疯了样进来拿东西又消失不见。
吹得惬意的风突然割裂，咚的一声，周围学生尖叫像被搁在玻璃外，李山脑子卡住。
刚刚视线里滑落的那个影子。
“我曹有人掉下去了？”
“有人跳楼！！”
“音乐教室掉的！草啊是你们班的学生！”
……
如果，齐映面对脚下高空时在想，如果他坚定点，直白点，勇敢点，陈池恩是不是就能明白，他的死亡对齐映是惩罚不是解脱。
那封短信随手机摔成拼不完全的碎片，永远埋在齐映手心。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短信的习惯，其实应该给你一通电话，但听到你的声音总是想撒谎。这些日子里我总是梦见很多事情，开始反省开始长良心，好像意识到我的病快被治好了。我并不喜欢这样，因为我希望我是死在最恨你的一年里。
齐映，梦灰蒙蒙的，我总是想记不住三十岁的你是什么样子，但梦里的你真的很好，那么美好的未来，你本就该那样活着。
到此为止，我亲自赶走你世界里的阴霾，希望十九岁的你不再讨厌冬天的到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