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黑幽幽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季李霎然合上了嘴,默默把考卷放到一旁的木桌上,轻了轻嗓子开口:“祈瑞,你应该没听到吧。”
赵祈瑞睁着眼睛点头,随即埋下头,悄然收拾起了课业。
季李想着,还是走上前说:“祈瑞,老师就先走了。明日再见。”
从大团乌发里埋出一张极白看起来小巧的脸,他有点怯弱的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揪着手指有些紧张的咬着指背。
季李柔声劝慰:“怎么了啦,祈瑞想说什么?不用害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知赵祈瑞眼眸一闪,忙抽出咬得发红的手指,又低着头把脸藏在头发里半响才开口:“老师再见。考卷会有人来取的。”
季李愣了一下,偏头看了眼孤零零躺在桌边的纸页,他收回视线朝人笑了一下,想伸手摸摸人的头又怕吓到他,随即曲着指尖轻声道:“好,那我们走吧。”
二皇子跟在他老师身后,长长的额前发把他的眼睛掩了一大半,只能从时不时晃动闪烁的光亮里朝前看,微微仰着头注视着人温柔的笑容。
左耳垂后有颗极小的粉痣,必须要认真的盯着,不然一个不留神就看不到了。
赵祈瑞眼见着同行的路越来越近,他极具私心的放缓了脚步,仔仔细细又盯着那处瞧了又瞧,才凝眸低着头。
季李时不时找些话题来活跃气氛,只是他这个学生太胆小了,同时也很沉默,他说五句话才能得来一个‘嗯’或是‘是’。
所以,他差不多都是自顾自的说着,等到这段沉默有点长了,他惊疑的偏头去看,没看到人影。
再抬头往后一瞧,就看着赵祈瑞像是个被迷路的小黑绵羊,一脸无辜迷茫的看着他。
“不好意思。”季李朝人走去,摸了摸后脑勺开口:“老师走太快了,都没注意到祈瑞你掉队了。”
季李看着他,弯眸开口:“下次,可以叫一叫我。”
“好。”二皇子憋出一个字,又埋起了头。
小小一段路,比平常多耗了两倍时间。
季李总算走了出宫门,心里想着,下次还是单独走吧,原本计划着去看望一下太子的,但因为赵祈瑞的速度。
季李果断放弃了这个打算,他都怕再在宫里耗,一会儿天都黑了。
本来今天季李就因为时乐没来上课,导致没有授课的状态,计划着给他们布置一套试卷,他也好熬下时间,等一下课,他就亲自去将军府上看一看。
时乐到底是遇到什么事,竟然没来上课。
快步走到府邸门口,他和门口的小厮说明了来意。
小厮闻言,转身进了门,过了会儿一个蓄着白胡须的老爷爷走了出来。
“季大人,老夫是府上的掌柜,您叫我老陈就好。”老陈恭敬行了礼,看着年迈但说话间中气十足:“小姐嘱咐过我,您今日会来。这包糖果是我交于我的。”
季李理着思绪,老陈口中的‘小姐’恐怖就是时乐,他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了香囊状的布袋。
布袋一面绣着个极其灵动的大胖锦鲤,另一面歪歪扭扭的,像是一个‘季’字。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这个字恐怕就是时乐绣的吧,真是为难她了,指腹留恋的在粗糙的针线上小心抚过,抬眸轻声道:“在下谢过了,那时乐现在还好吗?”
老陈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没有丝毫的混沌,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拉长调子道:“这次小姐犯了错,要学学规距了。”
“陈老先生,不知道小生能不能帮一帮时乐。”季李一听整个心都被拽紧了,心里闪出一个猜想,多半是因为那位驻守边境的大将军下的令,就算他是长乐的亲生父亲,也不能这样教育孩子呀。
季李恳切道:“恳求老先生指点一二,小生不忍时乐受苦。”
“哈哈哈。”老陈陡然大笑,季李一听以为有戏眼睛一亮期待的盯着他,结果这老先生话音一转,话含不满:“慈父多败女。”
季李一听冷了脸色,站直了身子语气不忿:“时乐不过是个小孩子,你身为掌柜不对自家主子多加关切,却一副狠不得小主子被狠狠教训的模样。”
老陈叹了一口气,自知现在多说无益,只好转过身进了府邸。
季李吃了闭门羹倒也不恼,他刚才把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话太严重了,顶多他不过是个好心的教书先生,其他更亲近的身份也攀谈不上。
不过,心里的难受不是假的,季李低着头往回府的方向走,一手握着布袋刚解开,绚丽的包装纸露出一角,看着粉粉盈盈的。
这个糖……
突然身后响起耳熟的童音,含着喜意。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