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后宫之中,任皇后与金贵妃两家独大,正斗得厉害,眼见含霜深陷两位皇子的暗斗而不自知,她也不敢出头阻拦,只能对不起胡掌衣了。
在这能吃人的深宫内院,若自己不晓得掂量得失利弊,任谁看顾都是无用功。
五皇子拊掌笑道:“不如这样,我做了主,让你随兄长去,日后兄长受封亲王,出宫建府,你也好脱了宫籍,去王府做个什么媵人孺人的,你可愿意?”
含霜被这天大的馅饼砸在脑门上,怔然片刻,双颊一点点漫上绯红,似花朵娇艳,她含着羞怯,正要抬眼偷瞧四皇子,忽听一声冷笑。
“这般好福气,我自是不配的,还是五郎留着享用罢。”
傅昶掷下此话,拂袖而去,大步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留下含霜怔愣在原地。
她不知四皇子为何突然发怒,却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一股凉意沁上脊骨。
小宫女又如何知道,如今一众皇子里,得封亲王的只有大皇子傅琰与现太子傅敛,连正宫嫡出的五皇子都未得封王,更别提毫不受宠,只能依附燕王博取出路的四皇子。
近来燕王也似有意冷淡四皇子,今日家宴上都不曾搭理他,听说是为了一名女子置气。
傅昶走开,五皇子似乎也失了玩笑的兴致,兀自品尝新上的槟榔饮子,一点正眼不看小宫女,仿佛之前那番逗趣的谈话从没发生过。
年长宫女连忙上前拉走含霜。
贵人喜怒无常,能全身而退,不缺皮肉便是万幸。
天色渐淡,酉时将近,皇帝才携着皇后与贵妃踏进郁仪楼。
席间诸位妃嫔及皇子公主已然尽数到场,纷纷起身相迎。
只见走在前头的皇帝双眸含笑,面露喜色,跟在他后头的两位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虽然掩饰得极好,但自小长在宫里的,哪个不是人精,自然都看得出来。
少顷,外头又迎进来一人,身形修长羸弱,面若金纸,三步一咳喘,可谓一进门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下席间众人算是知道那两位大齐最有权势的妃后脸色难看的缘故了。
往日家宴,太子从未现身,只道深养在东宫,不宜出行,今日却来了,这场家宴本也是皇帝突然吩咐,莫不是为了太子才办的?
皇帝行至上座,伸手招呼众人坐下,还特意替太子点明了位置。
他身边各坐着皇后与贵妃,再往下便是太子了,太子的位子惯例空置,久而久之,众人便习以为常,只当皇后与贵妃之下各是燕王与五皇子,其他诸位皇子公主按次序排座。
皇帝这一番举动,看似无意,怕太子不知座位,实则却向众人表明了他依旧看重东宫的深意。
傅琰朝傅敛望了一眼,微微颔首,神态温和,五皇子则把玩掌中小小的青玉盏,似乎这烧制精美的玉盏盛着醇香酒酿,可比拟仙宴琼浆,远比此时神色各异的席间众人要来得有意思。
虽无明面交锋,但暗地里早已过了无数刀光剑影,堪比阴间修罗乱斗,守在靠近殿门的含霜似乎看明白了什么,一阵后怕涌上心间。
宫中贵人不比宫外,自不是能轻松攀附的高枝,她这时才明白年长宫女先前拉扯她的用意。
皇帝端坐高位,众人神态尽收眼底。
他微微一笑,道:“太子近来忙碌,身子才刚好些,便又病了,此番中秋夜宴也未能参加,所以今日又办了一场,一是犒劳太子近日辛劳,二则也让你们兄弟姐妹多熟悉熟悉。”
傅琰先接过话,“父亲说得是,三郎自小身体孱弱,可远在东宫,总不好走动,今后便好了,总听人提起三郎聪慧,若日后遇到什么难事,少不得要多与三郎请教请教了。”
傅敛微微挑眉,正要开口,忽听斜对面有人轻笑。
“大郎离宫久了,自然觉得远,像我与五郎时常从东宫门前过,怕惊扰三郎养病,这才没进去,怎地大郎明知三郎体弱,还要叫他帮衬着,竟是要累死太子了。”
说话的少女锦衣华服,满头华翠,看着不过十六年纪,性子极为张扬,正是皇帝最宠爱的长女宝华公主。
她与五皇子同为任皇后所出,是连生了三位皇子才盼到的第一胎公主,因此极受盛宠,后边再有公主出世,也越不过她去了。
傅琰习惯了宝华总是话里带刺,只淡淡回道:“同为父亲担忧,自是相互帮衬,若日后三郎遇到难事,我自当也会帮他。”
宝华又笑:“东宫属官可比你府上幕僚多百倍,何须要你帮衬,倒是听说前阵子敬国公府的那位荣安县主遭难,大郎还特地去寻了三郎说话,这是谁帮衬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