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李福,低喊了声“福伯。”
李福正要吩咐马夫直接驶去桐月居,闻声便先走了过去,刚到车窗底下,就听小女郎很小声地说了句:“今早我不该那么说话的,也不该下手没分寸,抱歉,福伯。”
李福怔了怔,随即低声道:“害娘子受伤,是老奴不对,娘子不怪罪,老奴就很高兴了。”
“不怪不怪,是我行事太偏激了,以后会注意。”
道过歉,时姈好似松了口气,坐着马车回了桐月居。
碧梧早就得了消息,候在前院里,听见动静连忙迎了出去,“娘子回来了,是要先用午食还是去浴华池沐浴更衣?”
时姈双眼陡然一亮,摸着路上垫过许多糕点水果的肚子,选了后者。
她许久没洗澡了。
只怪病中虚弱,不能多沾水,都是婢女拿打湿的巾子擦拭身上的,头发就更不用说了,三五天才洗上一回,今日这一趟更是折腾了浑身黏腻的汗。
碧梧正要上前搀扶时姈去沐浴更衣,就听时姈说:“你比葭倚行事稳妥,等等碧桐的消息,等我沐浴出来再报。”
刚要伸出去的手又放回了身侧,碧梧垂眸道:“是。”
浴华池,就是个澡池,建在桐月居正屋寝室的西南方位,以短廊相连,池子凿在屋内,非露天,顶梁瓦片遮得严实,只在名字上取沐浴月华之意。
梁下浴池面积不小,可容三五人的宽阔,模仿天然温泉凿作不规则的圆弧状,池里引热水,池面上氤氲雾气蒸腾,梁上垂落大片鲛纱帐,层层叠叠,朦胧似幻。
池岸边则铺了一整排分外凸起的石头,方便抓握,往外一圈铺了绒毯,毯上立着玉石屏风,间隔三两张小榻,榻边的案几上摆着鲜果糕点和茶水。
池外靠墙的角落搁着冰鉴降温,不至于气温过高,一排檀木柜子紧贴墙面,放置洗浴用品与换洗衣物。
时姈打发葭倚出去拿东西,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衣裙,将藏在胸口的剧情书小心翼翼压在最下头,站起身,艰难地抬手扭腰,打量身上。
原身这身皮肤养得雪白细腻,是极容易留痕的体质,一点红印都分外显眼,更不用说经过早上那番撞车,肩膀,手臂,腰上,腿上都有多处淤青,当真触目惊心。
时姈暗暗给那短命鬼太子记上一笔账,然后忍着浑身酸痛,缓缓滑入浴池。
水很浅,坐着仅到锁骨以下,水温也不烫,温热的水花涌至颈部,浸透着微凉的四肢,像是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冬日的暖阳里,疲惫驱散,毛孔舒张,紧绷的肌肉都被缓缓抻开。
葭倚取了东西回来,看见小娘子已经自己泡进去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跑去柜子取新鲜花瓣与沐浴按摩用的桃花精油。
可惜满身淤青,按摩不得,桃花精油是用不上了,加上身子还在病中,不能泡太久的水,时姈简单搓洗了身子与头发就出了水,裹上干净的巾子。
李福正好替老国公送了一瓶药油过来,时姈支使葭倚出去拿药,她则趁机擦干身子,穿上寝衣,将掩在脏衣物下边的剧情书飞快收进怀里。
葭倚拿着药油进来,就看见小女郎穿着寝衣坐在小榻上,气息微喘,发尾垂在腰际,哒哒滴着水。
“娘子怎么穿好衣裳了,头发还没擦呢,待会儿湿了衣裳要冷死的。”
葭倚嘴里抱怨着,手上拿过一块干燥的巾子替她擦拭长发,“娘子这次淤伤严重,今日是揉不得的,奴明日再给娘子上药,保管不出三日,这些淤伤便看不见了。”
等时姈披着微厚的外衣出了浴华池,已是半个时辰过去,碧桐递来的消息也到了。
东宫的确往孟统领府送了药,正是一罐回颜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