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门外
时姈没等多久便接到了碧桐的信。
沈穆刚去了孟府。
时姈心里有了底,登时放下大半顾虑,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揣着御赐腰牌直闯宫门。
对沈穆使苦肉计,说服他去医治孟秋瑾,一是为了打破剧情重要节点,二来也是想将事件影响降至最低。
以原剧情里沈穆行事万般随心,又对朝堂避之而不及的态度,后来会改变主意去参加文香宴,只是因结识女主在前,而知晓她的身份在后。
如今的沈穆只怕一点都不愿掺和进两家的麻烦事里,恨不能治完病早点走人,更不会给孟秋瑾留下钻空子结交的机会。
孟秋瑾的伤能好,无形中便弱化了孟深告御状的威力,因在原剧情里,原身并非是在告御状当日被废的,而是御状打头阵,皇帝得知女主被毁容,强召原身入宫与孟深对峙,然原身表现心虚,又好强词夺理,皇帝震怒之下命京兆府尹郑竟严查,最终判定是原身的过错。
孟家那份新的罪证,应当就是在郑竟严查期间找到的,她今日要争取皇帝的怜悯与平衡,要想办法将那份罪证抓在自己手里,还要找到全新的,孟秋瑾算计她的证据!
原本单沈穆这一步,时姈对御前对峙这一环节还有些忐忑,但今日听了葭倚的证词,又有自己刚穿越就搞的那场死鉴清白开了好头,她对这一仗充满信心!
......
轺车行至半道,骤闻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太子倚在车内,指间把弄着一截木条,车上置冰鉴,又有四面帐幔围拢,仍不断渗进暖热的风,他抬眸看去,隐约可见帐外一团模糊的影子。
前方正有一辆马车迎面奔来,趋左,疾行,显然欲往宫里去。
这时能在宫里公然横行的马车,也数不出一只手。
......
一路疾驰的马车里,时姈被颠地屁股肉疼,面若金纸,饶是原身非晕车体质,但总归是弱鸡体质,再颠久一点,就怕撑不到御前。
非她难伺候,这开了疾跑的马车真不是她这种娇花能坐的。
时姈咬牙忍耐,一手顶住车壁,一手掌心死死压在胸口上,那里藏着一本剧情册子,她不放心收在房里,便随身带着。
正在煎熬时,耳边忽然听到一阵轻灵悦耳的玉石轻撞声,朦朦胧胧,由远及近,像隔了层云雾的缥缈仙音。
时姈犹在煎熬,根本无心去分辨这是什么动静。
大明宫本就是建来玩乐的,后妃争宠更是手段诸多,大白天闹出些靡靡之音也不稀奇。
只是那玉击声越撞越密,像是急促乱摇的铃铛声,还夹杂着不甚明显的轻快蹄音。
时姈察觉不对,猛地睁开眼,撩开帘子要朝外看,忽听前头马夫高声呵斥。
“吁!”
马儿的嘶鸣声陡然响起,紧跟着车身剧烈晃动,小几上碟翻盏飞,砸了一车物件,刹那间仿佛天摇地动。
时姈猛地扯脱帘子,身子趔趄着滚落在车厢地上,一时像瘫在沙堆上蹦跶的鱼,又似锅里不断颠炒的肉片,直至翻滚的身躯撞上车壁,脑袋一阵剧痛,疼得她眼冒金星,这才逸出两声闷哼,瘦弱的身子几乎蜷缩成虾仁,难以理会外头动静。
同在车上的葭倚滚到了另一边,事发突然,她根本没来得及护住小女郎,胜在身子骨好,底盘又稳,没怎么磕碰到,待车身一停,她立马爬起来去看时姈的状况。
“娘子?可有撞到哪儿了?”
见小女郎抱着脑袋蜷缩成团不动弹,葭倚急死了,“是撞到脑袋了吗?觉得晕吗?疼不疼?可还能说话?”
葭倚以为时姈撞晕过去了,伸手要去探她的伤口,忽听外头马夫轻敲了几下车门,声音难掩惶恐焦急,“县主还好吗?方才有车突然撞过来,奴急着避开,这才……”
最初的剧痛过去,只余下眩晕感与阵阵钝痛,时姈侧着身子,双目紧闭,甚至没力气抬手,轻轻呻吟几声,她艰难开口,“应,没事,你去,看看外头情况。”
方才摔倒时,她似乎看见一辆挂着朱红帐幔的马车险险擦着窗子过去,摇铃声宛如响在耳畔。
宫道宽敞,按理并行三辆马车都不嫌多,相撞一事更是少见,除非蓄意。
能在宫里行车之人非富即贵,莫不是原身的哪个仇家?
时姈在地上躺了许久,才捂着脑袋慢慢爬起来,发白的脸色仍残留些许惊魂未定。
“葭倚?”
她唤了几声,没听到应答,外头十分安静,一阵不安袭上心头。
时姈扶着车壁慢慢往外走,推开车门,热浪扑面,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才发现马车竟已冲出了宫道,此刻正斜停道外,怼在一盏宫灯的石柱身上。
炎热的阳光晒得地面滚烫,骏马踏蹄,低声嘶鸣,前方不远处,葭倚与马夫正安静地跪在一名白面侍卫跟前,那侍卫看着极年轻,腰佩仪刀,面色冷肃,再远一些,是一辆停在宫道中央的轺车,紫油纁,挂朱帐,悬玉铃,规制华丽,内蓄张扬,两侧率卫列队随行,颇有阵仗。
白面侍卫看向马车,车门开了半边,门边倚着一位身形细瘦的小女郎,着一身素白,弱质芊芊,姿态楚楚,发髻却浓黑如墨,耳边花形玉坠子轻晃,衬得娇花似的面容愈发苍白如雪,任谁看了都要叹一句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