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莫名撞了一下,而且这人还是位得道修士,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否是故意为之。沈恕满脸尴尬,已经做好被裴子濯阴阳怪气一通的打算了。
可裴子濯应声回眸,淡淡瞧了他一眼,没有高蹙眉头口出恶言,而是侧过身,示意他走在身旁。
“人多杂乱,你在里面走。”裴子濯的语气不容反驳,站定在路中间等他过去。
沈恕微愣半刻,颇有些受宠若惊的走上前去。
见他垂眸走在身侧,一举一动小心翼翼,这幅小兔子模样可与传闻中贪图男色,手段贪婪毒辣之人大相径庭。
裴子濯从不爱劝人向善,他自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人在自己身边装得乖巧,离了自己说不定又是一副模样。
他不是那舍己为人的愣头青,只是念着丹霄对自己有救命接骨之恩,才勉强试着感化他一下,“你知道强扭的瓜,为什么不甜吗?”
沈恕闻言抬首,诧异道:“你想吃瓜了?”
裴子濯无语道:“就事论事,我不想吃瓜。”
荒郊野岭也没地方给他找瓜,沈恕松了口气,虽纳闷他为何问这事,但还是耐心道:“香瓜没熟,瓜蒂就长得很结实,所以强扭下来的瓜都是不甜的。”
“做事也是同理,”裴子濯目视前方,语气冷淡道:“万事不可勉强,否则适得其反。”
沈恕眨了眨眼,他听出裴子濯有言外之意,可愣是没听懂这言外是何意?
谁勉强他了?上婵山来不是他自愿的吗?还是说他以为自己要打退堂鼓,不愿入婵山捉妖?
沈恕琢磨半天,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多半是他上山时神情太过严肃,这才让裴子濯不放心自己。
沈恕扭过头,看向裴子濯,目光坚定不移,“但若是我就想吃这个瓜,那它甜与不甜,我都吃定了。”
裴子濯:“……”
不知是不是晚秋天黑得快,裴子濯的脸色也跟着黑了三分。
这场关于瓜的灵魂问答无疾而终,裴子濯冷着脸闷头走了小半时辰终于走近姻缘庙。
许是因为身处幻世境,庙顶上方云开雾散,一片祥和,未见一丝阴邪之兆。
庙修得四四方方,坐北朝南,三门俱全,只是院前缺了石敢当坐镇,入门除了香火台便是主殿,两侧厢房形如虚设,真是简单至极。
沈恕瞄了一眼门槛,鎏金的,上面还刻着捐赠者的名号。小桃所言没半分夸张,姻缘庙前真是被人踏破了门槛,此时又被人重修了。
随着人潮挤进主殿,抬眼就被姻缘教主的神像惊了一惊。那人长得一张极其妖艳的脸,一双狐狸眼含情脉脉,眉弯如新月,桃靥笑开,是一张堪比褒姒的美人面。
只可惜观其衣着身姿,皆是男子特征,左手捻着几缕红线,右怀中抱着一只灵宠。
这灵宠瞧着乖巧,侧头软趴趴的躺在姻缘教主掌心,可纵使其缩小了千百倍,沈恕也一眼认出那是饕餮!
这姻缘教主居然真拒灵了饕餮,饕餮因其本质贪得无厌,所求无度,稍有不慎就会反噬己身,是最难被拒灵的古魂之一。
而庙前香火绵延不绝,主殿前挤满跪地祈求之人,祝颂祷词如数千蚊蝇萦绕耳旁,真是鼎沸。
自古就没有吃白食的道理,那姻缘教主替人偿愿,收取的只会是比愿望更高的代价。
于凡人而言,除了精气便是寿元。
满屋子人皆屈膝跪拜,只有他们二人如鹤立鸡群一般引人注目,未免打草惊蛇,沈恕拉着裴子濯退到屋外。
还未走出两步,裴子濯就突然扯住了沈恕,示意他看向房梁。
这一眼让人汗毛树立,房梁上竟堆满了十几具森然发青的白骨架子,像是活人一般扒着横木,用那双漆黑的窟窿眼,死死地盯着座下跪拜的人们。
沈恕心中一紧,这是厉鬼凝视,底下众人皆心诚拜念,心思单一纯正,此时最易抽魂,切忌不可干扰他们,否则引得厉鬼惊醒,便当即就能抽干这些人魂。
沈恕刚想后退,就听见身后一声耳熟的大呵:“这是尊邪神!你们这帮愚民还在跪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