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夜色沉沉,晚风中带着凉意。
祝丞相的身体越来愈差,从朝会之后便一直在府上养病。
书房中传来咳嗽声音带着苍老疲惫,棋盘上黑白子纵横,对面做的少年眸色深沉注视面前棋局。
“丞相,近来南境送来的药,看来效果越来越差。”
祝云林从来捂嘴的锦帕,扯动嘴角摇头:“日头天天长了,都是些老毛病。”
说着伸手在将手里的黑棋轻轻落下,空气中弥漫药草的味道,自从上次林场之后,朝中势力渐渐分化,似乎在太子和三殿下之间观望的人越来越多,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可对太子的戒心反而越来越强。
下放江翊去南境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是没有二心,怎么会不断分化力量,而分化背后,则是上位者背后的应允纵容。
少年眸色轻动:“朝中林场的事似乎还在继续,除却之前的白头翁胎死腹中,其他的恐怕最后也是一本烂账。”
“他们查不清楚的,军中粮草亏空怎会仅仅一件白头翁可以混弄过去的,只是做做样子,五年前的云关在前,这层窗户纸,没人想触霉头。”
“继续放任边境败仗不会断绝,其中百姓军将,怕不是一个云关的代价能掩盖的。”
祝丞相喉咙间传来一阵苦笑,他如何不知道国库空虚,其中有人贪得无厌,连同边境将士的粮草也是一并克扣其中,其中怨念冲天,早不是可以强压而下的,那双苍老的手指捏住透润的棋子隐隐颤抖:“若是真能乱起来,比这样温水煮熟来的痛快。”
他作为丞相,不能为任何人立场动摇,太子如此,五殿下亦是如此。
现在这个时候疯子太多,为了权力发动战争血流成河的人不在少数,而其中百姓生死放在心上的恐怕没有几人,更何况安居立业的存亡之事,大凉如今怕是再承受不住这样的风波。
当年的桑柴有人顶着,那些罪孽一点点消弭,可这次,那些人都老了,如何能抵得住,卷土重来的疾风骤雨。
棋盘上的棋局渐渐看出端倪,手中的棋子随机而动,却也免不住左右难逢,局面一点陷入僵局,若是天平失去平衡,怕是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平息下来。
起身放下手中黑子,原本硬朗的身形也渐渐消瘦,仓皇的眼睛带着岁月痕迹,只是没有当初的无畏:“不管结局如何让,总是要撑一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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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将军蒙图的夫人摆下宴席请穆姝过去参加,穆姝作为侯爷夫人自然不能推辞,一是因为孟图身份特殊,左将军不像其他将领,手里真真正正的手握重兵,出生入死打拼出的军权,就算是平川侯在这,也是能玩笑两句的重臣,虽然在九门养伤,但还是尽数掌握军中人脉军队,现在在永城的张充便是他的门生,军中人性盈动,而这位左将军一直没有表态,便能看出其中端倪。
二则是如今九门空乏,绝不能出错,江翊在永城,其中重臣的敲打震慑,不是单单有骑兵亲随压制这么简单的。
还没来九门之前就曾经听说过这个夫人,左将军孟图性格火辣,却最宠爱这位夫人,每次什么都是极尽宠爱,远近闻名,之前来九门的宴会上曾经见过一面。
穆姝接下请帖,自然要盛装出席,上次一没有出席宴会,其中态度模棱两可,并未表明立场,这次送来请帖,穆姝虽然不明含义,却一定要去赴约。
还没出门就碰上从外面进来的钟符。
钟符神色匆匆差点跟穆姝撞在一块。
穆姝往后退一步,看着他神色匆匆不解:“怎么了?这么慌张?”
钟符来不及喘平气息:“你不能去将军府。”
穆姝皱眉:“出了什么事?”
钟符面色凝重:“孟图的人把城门戒口封锁了,他要对你不轨。”
话音落下,穆姝低敛的眉眼没有动静,反而平静地站在一旁。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送来请帖之前,这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钟符面色着急,看着穆姝不紧不慢的神情简直更着急了,恨不得直接把她打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穆姝坐在一遍的椅子之上,沉吟半响:“不会,就算孟图再嚣张,他现在也不敢动我,现在江翊在永城,他就算想空城谋反,现在军中人心涣散,他现在这个时候动手,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更何况军中老臣一脉还在九门扎根,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钟符彻底着急起来:“他有什么不敢的,现在汪颌为什么困在南城,不就是因为他手里有兵权而没有站对。何况张充是什么好货?他要是跟孟图狼狈为奸,九门别说你这条小命,就算是他江翊——”
钟符话没说完,多上穆姝的眼神,还是强压着心里的那口气,攥着拳头站在前面,低头不动。
穆姝眸色平静,眼底的平湖没有半点波澜:“他若是想要我的命,我怎么逃也逃不过的。”
这口气不能散,若是散了她就不知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钟符执拗地挡在前面,看着穆姝眼神带着说不清的无奈。
“让开。”
“不让!穆姝你要是想死,就是白眼狼,白费了我哥的一条命!你别忘了,当初是他把你交到我手里的!”
钟符没有退步,反而是带着哽咽地看着穆姝。
提到那个她们两个都不愿提起的伤疤。
“阿符你听话,别犯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