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奥尔加、艾德罗、锋哲三人的轮番叙述，萨拉查终于勉强理清了大概现状，可现实过于令人震惊，他在心情极度沉重之余，仍有强烈的虚幻之感。

但眼前的三人不可能联合欺骗他。

再三确认了斯莱特林堡的状况后，萨拉查的心中升起明显的悲痛之情，他从未想过，作为一家之主，保不了弟弟，也保不了自己的家园。他的心脏一阵刺痛，仿佛在滴血。

但当他将头转向紧张的哈依姆所在时，胸腔又不免被对精灵王的同情浸满，无论如何，他已经算好的了。虽然斯莱特林堡因为紫红雾气变成无人区，但毒雾不是不能被驱散的，虽然如此大范围的毒雾，萨拉查暂时也没啥锦囊妙计，但众人合力，办法总能想出来。

但是哈依姆那边，确实实实在在地无可挽回了。精灵城塌了可以在建，死者却永远不能复生。金精灵城数千人的性命，就在短短一瞬间灰飞烟灭。

就连艾德罗扭头看向哈依姆的目光中，都充满了难得的怜悯。不知道这位精灵的王者能否从这场空前绝后的灾难中走出。

罗勒受此打击，精神状态极差，说话也断断续续，毫无条理。任何人在一旁听着都觉得费力，但哈依姆认真倾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你确定城内没有活人了吗？”哈依姆双眼直直紧盯着罗勒，他的眼神从未如此凶狠过，仿佛要将其塞入腹中。

“是的。”罗勒颓然点头，“那场大火一直在熊熊燃烧，我这点水系法术根本无济于事……等火灭了之后，我们进去救人，但只见到各种残骸和被烧焦的尸体。”

“没有人活下来。”罗勒痛苦地抱住脑袋，“我一路搜寻来，一直开着灵气低语，没有看到任何生命标记……王宫我们搜查了三遍，也是毫无活人，只找到一地尸体。”

灵气低语是一种属于精灵的法术，当它施展后，附近一定范围内会动的生命体都会发出淡淡的绿光，这种光线能无视任何障碍物。它即可用来探测敌情，也能在灾难中救人。但这项法术不是每位精灵均能学会的，只有少数在感知方面天赋异禀的人才，方能掌握当中奥妙。

幸运的是，罗勒便是少数极有天分之人。不幸的是，即使他施展了这道法术，也未能从死神手中救回哪怕一人。所有的精灵，尽数化为焦炭。

一旁倾听的米尔恍若遭受晴天霹雳。他忍不住张大嘴巴，满脸无法接受，良久方才冒出一句：“真的？！”

“……王宫里也无一活人？”哈依姆瞪大了双眼，神色扭曲，他的手已在不断地轻颤。他眼前浮现出以前的景象，他的两个王子，迪尔赛格和芬岚德，还有最为年幼的泰穆公主，那是个姿容清丽，娴静懂事的孩子。而这一切，所有的一切，全都变得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是的，陛下。”罗勒低垂着头，似乎要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手心，但又突然想起什么，立刻自胸口取出一物，竟然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深蓝宝石，有鸽子蛋般大小，恍若无垠的海洋精华汇聚成一滴纯净的水滴，“只找到这个……是属下无能，属下没有第一时间进火场，是属下失职啊！”他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哈依姆颤抖着手，接过这枚华美非凡的蓝宝石，他记得一清二楚，这是今年五月赐给泰穆的生日礼物，名唤海之泪。将其举在高空中，光线从不同角度折射，各种绚丽深沉的蓝色参差交错，像是海面的波涛不断变幻。这是他们精灵城中最大的一颗宝石，当时的景象历历在目，正是他亲手交给女儿的。

原本海之泪被施以金精灵圣法——星之光。金精灵认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麦卡瑞雅，她的儿子埃尔梅德死后并未回归精灵圣树，而是化作永恒的一道星光，高悬于夜空之中，为后来人指引方向。圣法星之光是只有历代精灵王或精灵长老合力才能完成的秘术，璀璨的星光将永远守护着佩戴者，并为她指出人生的道路，甚至能够激发精灵的潜能。曾经星之光是非常高超的术法，蕴含难以想象的伟力，但随着族群一代代传递、分裂，精灵王所含的血脉之力越发淡薄，到哈依姆这代分支，星之光已经沦为普通的辅助魔法了。

蓝宝石表面沾了细小的灰烬，而属于秘法的力量不复存在。显而易见，星之光已经全力保护了佩戴者，但它也没能防护成功。

精灵王的面容彻底扭曲了，英俊非凡，完美无暇的脸庞如今变成了传说中的恶鬼，着实有些吓人。但萨拉查完全可以理解，若是遇到这种事情还能保持镇定的从容仪态，那才叫有问题呢。

米尔身为护卫，此刻却已然失神了，他想起自己的亲人，想起自己的恋人，想起自己的朋友，想起城里数千的同胞，他不敢想象，这一切都灰飞烟灭，是何等的悲惨？

艾德罗更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似乎是要安慰哈依姆，但最终没有作出行动。或许他内心也十分清楚，这毫无意义。

萨拉查本以为精灵王会迁怒于罗勒，但哈依姆居然在这时候还能保持一丝理智，他不但没有厉声责怪罗勒，反而低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罗勒惊讶地抬头，正对上哈依姆满是杀气的双眼，哈依姆双手重重捏拳：“但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他一字一顿地问道，“——是谁？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