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格巴尔森林的边缘,不知不觉走来一行特殊的队伍。他们在距离边界处一里的地方停下脚步,遥遥眺望。深红的浓重毒雾迷迷蒙蒙,晕染了大半天空,绯红与湛蓝的分界线并不清晰,那一带变成了奇异的紫色,叫人看着,便觉怪诞诡奇。
此地已临近普通人可达到的边界了,再往前数步,便进入了零星毒气笼罩的范围——虽然离漫山遍野的紫红毒瘴仍有一段距离,但被微风吹来的有毒物质已然扩散开来。倘若长时间吸入毒气,即使只是极度微量的,也会给身体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但是玛利亚无所畏惧,这道对他人来说恍如天堑的难关,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只见她心神一动,便是一道优美的圆圈,自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眨眼间便将身后的圣徒小队尽数包裹入内。玛利亚的脚边,一圈明亮的弧线发出美妙的金光,紧跟着众人的步伐移动。
这道圣术能净化空气,纵使莫格巴尔再浓厚的毒瘴,对上圣徒小队也无能为力。
玛利亚带头来到树干挺拔、草木萧疏的森林面前,妖异的深红慢慢吞吞地飘荡过来,被金色光圈毫不留情地挡在门外。晚秋十分,树木的枝条上空空荡荡,许多叶片早已纷纷扬扬地落下,轻风吹动枝干上零星残留的枯叶,枝条微微摇摆,随即又有落叶飘下。
此处万籁俱寂,除了树木枝干窸窸窣窣地摇动声,便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地面没有任何动物的踪迹,空中也无鸟类飞翔鸣叫,甚至连虫子都不曾见到一只。生命似乎在此地彻底终结,此处已沦为万物的墓场。
阿达尔伯特捋了捋棕色的头发,不免有些担忧:{这里面真的有尖耳朵?这看起来根本没人能生存啊!}
考虑到英国圣徒不会外语,所以玛利亚早早地命菲尔德开启心灵锁链。
她转过身来,瞧了一眼阿达尔伯特不解的神色,在脑内群解释道:{莫格巴尔地带广袤无垠,它不是每处都有这种毒瘴的,内部有许多地方,空气都是正常的,可供人居住。}
{也就是说,}维达的思维比较跳跃,{我们要选一条正确的路。}
{没错。}玛利亚认同维达的话语。
洛泰尔左顾右盼,只觉肉眼可及之处,均被漫天盖地的深红毒雾笼罩着,遍地满布不详的死气,这根本不像是有路可走的样子。他关切地问道:{鲁道夫小姐,正确的路在哪儿呢?}既然本次作战计划是玛利亚提议的,那她肯定也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包括情报查探方面。
{我不知道。}玛利亚干脆利落地回复。
{啊?}这个简短直白的回复顿时把洛泰尔打蒙了,他良久才反应过来,{那我们该怎么进去?怎么找到精灵城?}一般来说,这种古老的魔法地带,占地惊人,而且颇有神异之处,如果不晓得正确的路线,那他们能在里面迷路至少大半个月。
{我自有办法。}玛利亚淡淡地回答,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也不是不想好好收集情报,实在是有关莫格巴尔内部的信息太少了,只有斯莱特林家族的成员才手握重要信息,而他们与圣徒有血海深仇,梁子还是刚刚结下的,显然是不可能被收买的。
但这并不代表玛利亚就没有破局之法了。
她伫立原地,眸子微张,眼前的一切景象均倒映在瞳孔深处,无边无际的树木,无边无际的毒气,以及无边无际的丝线。
看不见的魔网之线。
不同区域的魔网之线是不一样的,有的甚至截然不同,因为各地的魔力因子数量、分布方式各不相同。同理,一个人烟稠密的地方,同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在它们当中,看不见的丝线分布,也是各有各的规律。
更别提,精灵城不但人烟稠密,而且人人身为精灵,均有魔法天赋,只是有些天赋异禀,有些平平无奇罢了。该地的线,自然与别处是泾渭分明的。
玛利亚便是在认真寻找,这种一看就与众不同的丝线分布。玛利亚的肉眼略过千百条透明丝线,全神贯注地分辨着。片刻之后,远在天边的数道丝线被她敏锐地捕获到,不得不说,这些线条同周围的细线毫不相干,非常突兀地孤立于此,而又同玛利亚曾经在罗马灭族的黑暗精灵聚集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玛利亚当即判定,这就是被精灵城影响的丝线。
其实她还注意到,在另一个方位,也有数道与众不同的丝线,但它们并没有给她与精灵似曾相识的感觉,反而令人联想到同被灭族的妖精城池,玛利亚猜测,这些丝线的方位,可能就直指巫师口中的妖精城。
妖精城并不是此次的目标。虽然圣徒立志消灭世间所有巫师和魔法生物,但做事也要量力而行,就好比伏勒德领主,明明身为吸血鬼这种魔法生物,甚至还是人人喊打的亡灵,可教廷不照样与其合作了么?因为他愿意弃暗投明,更关键的是确实有用。
玛利亚决定本次就先专心致志地对付精灵。
她踏出第一步,走进了美丽又危险的莫格巴尔森林,牛皮靴踩在地里干枯的枝条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在死寂的森林中格外清晰。身后的圣徒也跟随上前,渐渐地,小队的身影彻底没入淡淡的紫红背景之中,好似被毒瘴一口吞没殆尽。
靠着魔网丝线的指向,圣徒小队在浓重的雾气之中,在密密麻麻的树干之间不断快速前行,时而绕路或改变方向,历经一个多小时的跋涉,终于来到了一片空气清新的谷地。深红毒雾越发微弱,最后消失了。这意味着他们成功突破了毒瘴区,放眼望去,又是一座山丘,远方的山脚之下,肉眼可见遥远的一汪清澈的湖泊,虽然不大,景色却沉静美好。
玛利亚又借助丝线导航走了一段路,他们就要爬上山头,耳边却传来了巨大的响声。
仿佛重物击打地面的声音,不断地引发泥地轻微震动,而且接连不断,富有规律。
玛利亚没有说话,但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虚无之手已悄然搭在隐形丝线上。而其余的圣徒,也已然做好战斗准备。
不多时,一道巨大伟岸的身影缓缓踏步下来,每踏下一脚,就是一次沉重的声响。这巨响传入耳中,若是普通人,只怕得心惊肉跳,但圣徒绝非凡人。玛利亚神色未变,她已然凭借远处的身形判断出来者何人,正是不多见的巨人。
巨人是原始的群居魔法生物,不曾想到,他们竟然临近了巨人的领地。
巨人体型高大,身高可达四人高,力量惊人,又会使用简易武器,但不是没有弱点。只是玛利亚今日有要事需做,不想将圣术和精神力浪费在巨人身上,她连忙在脑内下令,同时自己原路返回下山,带领队伍绕过了巨人领地。
英国圣徒本以为出了毒瘴区,就能很快到达精灵的地盘,但事实给他们上了一课。这一点罗马和法国的圣徒就清醒多了,也是因为他们富有经验。罗马圣徒多次跟随玛利亚攻打魔法地带,自然清楚一个知名的魔法地区究竟会有多大。事实证明,莫格巴尔不负英格兰南部数一数二的魔法森林之名,而精灵们也将自己的家园建在了人迹罕至的深处。
历经三个多时的跋涉,期间还绕了远路,甚至遭遇了熟悉的敌人。在一处漫山遍野的丛林中,他们突然发现前方的视野飞快地变化,一股模模糊糊的感觉遮盖了圣徒的视线。在刚刚反应过来之际,四周就被一片朦胧雾气笼罩了。
这与外圈的紫红毒雾并不相同,它就像最稀松平常的大雾一样,薄薄的水汽为树林轻轻添上一层淡淡的白纱,远处的景象若隐若现,恍若带着面纱的美丽少女,神秘地在花丛中飞舞。
{怎么突然起雾了?这不会也有毒吧?}维达心情纳闷地嘟囔着,小声发着牢骚。
{你猜的不错。}玛利亚细心感受从透明丝线中传来的波动,立时察觉这同普通的雾气有所区别,这片白雾虽与红瘴无关,却隐隐蕴含魔力,{这雾有问题。}她当即作出判断。
维达听此,专心地观察包围他们的白雾,随即他渐渐发觉,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雾气并不是纯白颜色,其中夹杂着轻微的黄绿色泽,藏得十分隐蔽,极难分辨。
同一时刻,队伍后方的卡洛曼正在仔细观察其他事物的变化,他顿时发现,脚边原本还残留一些绿意的杂草,方才挺拔的叶片均渐渐合拢,萎靡了下去,仿佛丧失了生机。
{什么问题?真的有毒吗?}阿达尔伯特赶忙问道,随即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净化空气的光圈并未被撤销,这无疑是明智的。
淡淡的金光仍在玛利亚的脚边环绕,她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有关系,这应该是什么魔精的攻击。}富有经验的她立刻确定了敌人种类。
{维达——}
未等玛利亚完整的发号施令,维达早已先行动手。雾是由水汽凝结而成的,无数细小水珠漂浮于空中,变成了茫茫白雾。而维达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控制水元素的运动,令小水珠也不断凝结,最终水滴们受不了自身重力,尽数滴落至地面。
无边的薄雾不断向下滴落数不胜数的水滴,这片空间仿佛在极短的时间内下了一场蒙蒙细雨。白雾越来越淡,众人的视线亦越发清晰起来。
突然之间,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沙哑的鸣叫,似乎不是动物能发出的,磨人的声音中暗藏尖锐的敌意。
{看来真的是魔精。}洛泰尔确认道。魔精是一种常见的低等魔物,也总喜欢来叨扰人类,所以圣徒小队多次跟它们打过交道,早已非常熟悉了。
短短数秒之内,像是被一阵大风刮过,周身剩余的雾气全然消失,应该是被魔精重新吸回了肚子里。四周豁然开朗,维达也没停止圣术,以他为圆心,周遭所有一切均附上一层晶莹剔透的薄冰,冰霜甚至爬上了每一根树干,一路向上冻结,只有作为同伴的圣徒们幸免于难。
阿达尔伯特很快发现了小魔精的本体。它就像麻瓜神话传说中的小恶魔,只有一个婴儿脑袋大小的头部,暗红的头顶生出两只短短的犄角,底部到尖端从深红渐变为纯粹的黑色,脑后长有一对巨大的蝙蝠翅膀,但现在已被维达的冰法牢牢冻结,动弹不得。它也有一对尖锐的爪子,但是已经退化,丧失了大部分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