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把这一切归结于卡尔·诺特对自己的保护...而那所谓的“奴隶”一说,似乎也确实能够跟自己脑中那些多余的、高喊着“自由”的记忆链接起来。
但这没道理...如果真如他所说,诺特是雷斯一家忠实的奴仆,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赶尽杀绝?雷斯又怎么能驱使只为王效力的中央宪兵和总兵团做这种莫名奇妙的事?
“卡尔·诺特是个疯子,在理解那种力量后依旧选择反叛的人,我这辈子也就见过他一个。”
似乎已经习惯了像这样被谁监视的情况,肯尼显得熟络又平静。丝毫没有被方才煞风景的士兵影响心情,他只在这明亮的月光下抬起头去看向了她的脸。
那双眼睛中携带着的、复杂的情绪...她也理所当然地无法读清楚。
“但看来,他也终究是逃不脱所谓的‘命运’...即使将愿望投射到你身上,也只不过是徒劳而已。”
在空中吐出一团烟雾,白色的光在迷蒙的夜晚间勾勒出烟气的形状。肯尼不常是这种颓唐的样子,拉维恩想他大抵也没有喝酒...或许他如今,也只是想起了某些她不曾了解的事。
“...”
自由、和逃离命运的意志吗。
这样的答案无法说服任何人,拉维恩只感到一种极其强烈的违和感。
脑中再一次回响起了阿妮的那声“叛徒”和雷斯那几近淡漠的脸...还有众多无法被解释的部分没有搞清楚。
雷斯究竟是什么人?支配他人血脉的力量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平常事。他在这三年内不对自己出手的理由又是什么?
肯尼并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就只是出于自己对他的了解来看,他无法在这种糟糕的状态下编造出什么完美的谎话。
那也就是说...
她无法再细想下去。心中传来的钝痛和翻涌的情感仿佛要将自己淹没般,她想起许久以前的事,想起安德瓦和早已死去的托特爷爷。
她不得不承受这一切的理由...就像是无用的垃圾一样,被这些轻飘飘的话语扔在面前。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只是依旧那样低垂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应当存在的、不解与动容。
如此的空洞啊。
这种堪称残酷的命运,自己只能任由他人支配的事实,都和她如今所经历的苦难粘连在一起,像是流着脓血的旧伤疤...她为什么毫无反应?
她如今在考虑着什么?究竟要考虑着什么才能坚定成这幅让人恐惧的模样?
“你真的...还是人类吗?”
肯尼只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拉维恩终于在此时候抬起了头来。
那双眼睛,也实在是装载着太多事物了。所以即便用这样意味不明的神情看向自己,也无法让人感到切实的伤悲。
人都是什么东西的奴隶。
她也只是执着地相信着什么,才能像这样磕磕绊绊地走到今天。
她只不过是...
“人永远预想不到明天的事,我也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依靠捡起的玻璃片划开了手上的麻绳,靠交谈的方式转移敌人的注意力...这也是肯尼曾经教过自己的技巧与方法。
只在那人愣神的一瞬间就拔出了他腰间装置中那把还未使用的枪炮,拉维恩指着他的脑袋,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一般...她的身体状况确实还算不上好。
但现在也已经足够了。
即使并不是第一次被用这种枪口指着脑袋,肯尼在事情发生的一瞬间,也只得是那样仓皇地抬起了头去。
那宛若燃烧着一般的、强烈的意志,在口中的话落地的那一刻,她也依旧只是在透过这一切,理所当然地注视着什么。
眼神微动。
“艾伦和希斯特利亚在哪里?”
“...”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无论是卡尔·诺特,还是他这不得了的女儿,一个两个也全部都是这个样子。
“我可不记得有教你心甘情愿地为别人卖命...看来当调查兵的日子,确实挺让你沉迷啊。”
右手的枪还未来得及填装炮弹,对面可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子...于是肯尼也只得在这样足够分量的威胁下,认命般地举起了双手。
窗外的月光,依旧如此皎洁地落在地面上。
即便是隔着枪口,即便是这种不合时宜的状况。
当她对上肯尼那像是,满怀欣慰一般的眼神时,她也只感到了某种无可避免的怀念之情。
只是手中的动作依旧没有松懈。
几道枪炮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拉维恩毫不犹豫地拎着肯尼一下冲出了门去,靠着临时的掩体躲开了窗外射来的子弹。
“带路,我不会手下留情。”
居高临下地死盯着眼前的肯尼,她如今的眼神,可当真是恐怖得让人睡不着觉。
...没有反抗的必要,反正他的目标,此时也就在那里。
于是肯尼莫名地笑了一声,只在这晃动的夜色下乖顺地举起了手。
“那就没办法了。”
艾伦和希斯特利亚...那家伙不惜代价地夺取他们,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呼吸不畅。
即便再不安,她也只得这样不断地走下去。
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