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又是这种场面啊。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床、熟悉的天花板和栏杆上不知道为何还没补上的歪歪扭扭的洞。两人依旧站在同样的位置由上到下地俯视着她,这种宛若昨日重现一般的景象让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需要我说声早安吗?”
拉维恩板着一张脸,眼前的情状确实看起来不容乐观呢,毕竟就连终于被准许进门了的那个韩吉分队长,此时也同样带着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自己。
“拉维恩,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韩吉站在两人的身后,此时望向自己的眼光却与平常不同。
其实拉维恩也不是不能理解三人此时的严阵以待...真有什么怨言的话,大抵也是集中在为什么不能换个地方给自己问话这个方面上的。
于是拉维恩又往床头挤了挤,虽然上次已经打扫过,但毕竟已经许久没人来过,这床跟地板上都不可避免地积了一层薄灰,弄得她感觉浑身不适。
“我已经交代得连底裤都不剩了...难不成在这种足以杀头的罪行下,我还需要有什么隐瞒吗?”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
其实仅凭她现在给出的证言来看,已经完全可以被送去王都的监狱里进修十年了。但凡是总有点意外,就像没人知道原本应该已经葬身火海的诺特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调查兵团的训练林里,还以那种方式被他名义上的亲生女儿用刀彻底地断送了生命。
“但你那时候直接晕过去了吧,为什么,难不成是被尸体吓晕了吗?”
韩吉紧咬着她的话不放,咄咄逼人的,一点都看不出平常那不靠谱的跳脱样子。
“按你的说法来看,你应该跟诺特先生毫无关系吧?一个从墙外回来的人也不可能怕死人,所以你当时为什么...”
“...”麻烦死了。
要不是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好好解释的话,真的会被眼前这几个人不留情面地扔上断头台,拉维恩就要依着自己的信子直接打断她说“不知道”了。
说真的...她怎么会知道啊。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说实话她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无论是身体和情绪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就是在刀刺进他身体的那一刻,拉维恩不自然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顺着某条无形的通道流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随后...
随后她就在这里了。
如果真把这一切都说出口的话,恐怕就连拉维恩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吧。
真是的...这会算是栽在这里了。
原本就是为了摆脱那些与自己形影不离宪兵才选择在那时候选择顶替自己死去同伴的身份的,谁知道这家伙背地里竟然是个贵族,还又给她惹了堆更大的麻烦出来...
“我比你们知道的多不了多少,与那位死去的诺特先生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并且那时候是他自己把刀递到我手里,还莫名其妙的撞上来的。这点分队长大人应该有看见吧。”
拉维恩感觉自己从生出来开始就从没有如此长篇大段地为自己辩解过,说出的话还那么单薄无力。
但除此之外她也确实没办法再提供什么情报了,对自己的判决也只得全权交给眼前这三个对自己满脸写着不信任的人。
“如果真照你所说的话,那么从前追捕你的那些宪兵,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我倒是也想知道。”
这句话绝对是出于她的内心肺腑。
从小就莫名奇妙地被政府官员当过街老鼠一样的扑杀,如果不是那个傻子愿意搭救自己的话,恐怕她连被送到墙外喂巨人的那一天都活不到吧。
“这么说,虽然你跟这一切毫无关系,却被同时牵扯到了诺特一家灭门,诺特先生被杀,和真正的拉维恩·诺特在墙外殒命这三件事里面?”
真是感谢利威尔简单易懂的解说,总结下来就是,她虽然无所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但最后却变成了个她连编都编不出来的离谱故事。
但现在诺特一家是真死完了,无论她怎么辩解也死无对证。
这三人也一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觉得自己是随意编出一套谎言来搪塞他们的吧。
那她还能如何,总不能事到如今真的编出一套谎言来搭救自己吧?无论他们怎么想,拉维恩也只能够把话说到这里了。
诺特一家的死早已公布,目前为止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这个房间里的几位和韩吉带来的几个同属于利威尔班的成员而已,也就是说究竟要如何处置她,就全凭眼前这几人的判断。不过,是捂住这件事后放任自己这种可疑人物在调查兵团里乱晃,还是把祸患直接交给宪兵团一了百了...这种选择题就连傻子都会做。
这下只能想着怎么在被押送过去的时候跑路了...这条由同伴的牺牲托举起来的生命,她还没资格那么擅作主张地在这里结束。
“埃尔文。”
利威尔看向身旁的埃尔文,似乎也明白无法从她身上再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了,只等着这位兵团长做出最终的决断。
好了...现在该怎么办呢。
埃尔文站起身来,像是完全无视了周围几人那焦躁的、无所适从的目光。禁闭室悬挂的火光摇曳着,由于他的动作,整个房间内的光源都在晃动。
“很抱歉,拉维恩。”
“就凭这种说辞,你恐怕得去宪兵团亲自解释。”
站在那扇铁栏杆的外面,他的眼睛中所倒映的火焰,也与拉维恩那天所见的并无不同。
理所当然的判断。拉维恩垂下眼去,心里也并不为他这适时所表现出的无情感到悲伤。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他们能袒护自己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接下来要想的就是该如何在抵达牢房之前逃走...然后无论以什么方法,加入战斗中把巨人给驱逐出去。
听到这样的决断,其余的两人也显然并不意外。那向自己投来的怜悯的目光并非作假,事到如今,拉维恩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那样自顾自地瘫倒在了床上,一声不吭地听着几人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在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拉维恩闭上眼睛,不知为何竟还有些终于安心了的,像是解放了一般的感觉。她真的不擅长说谎,也没法继续顶着别人的身份理所当然地生存下去。
从今往后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