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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97章 梦境与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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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在梦里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恸哭和哀嚎缭绕不绝,咒骂声混杂着质问,蔓延在血海的深渊中。这里没有生者,尸骸和亡魂会吞噬一切光与火。他又回到了这里,但原本噩梦中的他会被翻腾的海浪与漩涡拖入海底,如今却仿佛周身都笼罩着一层透明薄膜,仿佛一个尸血之海中的看客。

身前身后均为地狱,自己却依旧在人间。

他向左看,琳琅天城的东郊草场被深渊烈焰燃成了焦土,王国的骑士、东部联军都成了行尸走肉,徘徊在漫无边际的漆黑燎原之上;他向右看,琳琅天城角斗场的内场中央立着一个半是血肉半是骸骨的人,他那双浑浊而疯狂的眼睛如同利刃,腐败的躯体散发着恶臭。

这片血海之中的每一个亡魂都没有面容,他们谁都不是,也可以是任何人。

“你在看什么?”

塔尔猛地回过头,但身后空无一人。他的肩上搭上了一只手,粗糙的茧直接触及了皮肤。

“塔尔·斯图莱特,”这是他自己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你是个恶魔。”

塔尔皱起了眉,心里暗想这话没错,他的确是。

“你傲慢、残忍、视生命如草芥,”声音从左耳到了右耳边,“恶魔应当为死去的灵魂偿命。”

塔尔心里一阵冷笑,恶魔才不需要偿命,人类的灵魂是他们的粮食,就像野狼不需要为死去的幼鹿陪葬。但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原本漆黑的上空瞬间被鲜红染透了。周围的一切颠倒逆转,赤色的水化作的海浪几乎要将他拍碎。

那些海水在触及他的瞬间化为了粘稠的血,汹涌地漫过了他的胸口。呼吸在瞬间被尽数剥夺,浓烈的血腥味从口鼻同时侵入,浸透了他的肺腑。

窒息感让塔尔下意识地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他无法挣脱,那只搭在肩上的手攥得死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不知那人想做什么,他在海水上升时被压进了深渊,又在巨浪拍下时被迫迎面而上。

他后知后觉地再次进入了噩梦,但这一次恐惧和绝望感似乎并不强烈,取而代之的却是汹涌浓烈的恨。这恨意并非来自于他自己的内心,那是血海灌输给他的情绪,是滋养尸骸的养料。

塔尔止不住地呛咳出声,口中呼出的气却化作了浓烟。那一团漆黑凝结成了墨色的石头,一根黑色的线拽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扯向了海底。塔尔向下望去,一张雪白的模糊人脸朝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刺耳的尖叫声直直刺进了他脑中。

“你知道这里都是些谁吗?”他从那尖叫声中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都是你自己。”

不可能。

“你死了,已经死了,”他笑得仿佛在发疯,“你死了成千上万回了,你把你自己杀了——你看,又一个你死了!”

塔尔的心跳在一瞬间停滞了。

“想出去吗?把他们全杀了就行,”那声音在笑,“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你能永远离开这片血海,从今往后和这里告别,再也不见……你想当那个幸运儿吗?嗯?”

塔尔似乎在恍惚间听见虞影溯在他耳边说话,但爱人的耳语却将他拉扯进深渊。意识瞬间回笼,塔尔费尽力气才将自己的胳膊抬起细微的角度,剧痛也随即而至。

“放屁,”他咒骂出声,“滚!”

疼痛使他清醒,这里根本不是他的梦。这个不知道是谁创造出的幻境里没有帕雷格·塞卡,没有索萨家前厅里的尸山血海,也没有琳琅天城东郊的烈火。创造幻境的人甚至无法窥视他的内心,他连自己最深层的恐惧源于何方都不得而知,却妄想掌控他的行为。

“你——”

空中那人不过说了一个字就怔住了,他的声音变了,变得和塔尔全然不同,也和虞影溯全然不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人瞬间恼羞成怒,深渊上空的血红色风暴凝滞着团成了漩涡。暴雨比血的腥味更重,刀割一般落在塔尔身上。

他身上的伤口瞬间闭合又被再次割裂,但周身却不曾沾染任何一点血污。那些疼痛感直接落在了他的意识中,和周围的一切完全割裂,又微妙地交叠在一起。

“你——”空中那人愣住了,“你怎么——”

那人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道雪白的强光刺穿了心脏,塔尔甚至没看清那道光从何处而来。白光仿佛一道利刃般割开了广阔的空间,禁锢躯体的枷锁在瞬间化为齑粉。

他听见了尖叫。

“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放肆,”一个声音随着白光灌入血海,“欺诈也不配进无暇之门,更何况你。”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但塔尔一瞬间却被说话之人剥夺了全部的注意力。他不认识这个声音,却又觉得熟悉极了。

空中的那人被强光肢解了,最终成为了一堆不成形的碎片漂浮在半空,仿佛什么东西的尸体。塔尔有些愣神,他的思维无法转动分毫,滞涩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耳鸣伴随着尖叫,最终耳边只剩下一阵阵鼓声的轰鸣。

最终归于寂静之时,周围的血海早就消失不见了。塔尔仰头望去,那个声音的主人隐在一片强光中,身形模糊一片,仿佛故意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

“别看了,”他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低声加了一句,“别哭了。”

谁哭了?

塔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肢体恢复了自由,他脸上的湿滑触感根本不是血海残留的触感,那是他自己的眼泪。

可他为什么会哭?

“你……”

塔尔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浓烈的困意却将他吞没。

“你没必要出手啊,他醒了,”深魇说,“我只答应让他见你一面,这就浪费了。”

“他没见着我,”那人说道,“这次不算。”

深魇顿了顿,片刻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你吧,”她说,“我这边也不太平,管不了你。”

“欺诈多了个帮手,从哪里来的?”那人问,“那是个年轻的……混血种。”

深魇心想她要是知道才奇怪,欺诈的手段层出不穷,谁都无法想象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古代恶魔本就没有良心,他们靠自私活着,而欺诈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觉得差不多了,噩梦对他没什么用了。”

“他从平台上跳下去的时候这关就已经过了,之后的都是无妄之灾,”深魇道,“你们父子两个怎么都这样,我一个古代恶魔对你们没有半点威慑力,还被威胁着做帮凶。”

模糊的身形忽地出现了实体,深魇的无暇之门合上了最后的缝隙。涅亚似乎在笑,他想从消失的门缝中再看一次深渊中的塔尔,却实现不了了。

“我很感谢你,深魇,”涅亚低声道,“我很庆幸当时溜了一缕意识在这里。”

“也就我了,”深魇撇了撇嘴,“烙印都不敢这么干。”

深魇的意识之海得天独厚,她能够藏匿一个不属于此处的灵魂,原本可以利用这个使自己更加强大,却不慎被这个斯图莱特家的家伙霸占了二十多年。

“他……那个爱人,”涅亚皱了皱眉,没继续说下去,“算了,我管得着什么。”

深魇挑了挑眉,打了个响指。铃兰谷中抱着塔尔的虞影溯忽地就出现在了圆形的漩涡之中,他脸上的笑意虚伪至极,搂着塔尔的胳膊青筋毕现。

“行吧,”涅亚无奈,“他可真会找对象。”

“蕾妮得疯了,”深魇难掩笑意,“血族啊,还是个灵魂尚存的血族……我打赌,你儿子一定是下面那个。”

涅亚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

“如果我爱人长得这么好看,当然也能让他为所欲为,”深魇耸了耸肩,“而且你看他们抱着的姿势……我估计你儿子在他身上这么睡了至少也有个……十几二十回了。”

涅亚深吸了一口气:“哦。”

“嗐,你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深魇挑着眉,“其实吧,是灾祸告诉我的。”

涅亚翻了个白眼。

“不想听吗?那我不说咯,”深魇笑得狡黠,“原来你都不关心你——”

“深魇,”涅亚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闭嘴,好吗?”

虞影溯已经快挂不住笑了,他第一次紧张得后背发冷。

『我们什么时候被换了个地方,』虞影溯在脑中问灾祸,『这里不是铃兰谷。』

灾祸也不知道,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然身处异地。眼前的烙印、深魇和伊斯雷尔一如既往地喝茶聊天,从魔族王宫里细枝末节的小事聊到古魔派暴动的前兆,还说到了清道夫组织。他们喝着茶吃着点心,但面前茶杯里的早已不是什么瑟兰红茶。

这里面全是血,而虞影溯刚才……喝过。

『我没你这么敏锐,』灾祸说,『我刚才喝到了血才反应过来这里有变化。』

虞影溯心想你何止不敏锐,你这比迟钝还离谱。

『你诋毁我,』灾祸说,『我听得见。』

『随便,』虞影溯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塔尔怎么样?』

『好得很,』灾祸说,『刚才碰到点麻烦,但他那边可能和现实时间流速不同,没几秒就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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