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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1章 星河石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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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仰着头,随着虞影溯的手指望向空中。

“看到了吗?”

“嗯,”塔尔说,“玫瑰金色的星星。”

那几颗星星和周围的颜色都不一样,差距很微小。虞影溯搂着塔尔,打开了手里的星盘,让星河浓缩在了方寸的手掌之间。

“天倾座有个故事,”虞影溯低声道,“很多小说里都有,那是爱与永恒之神阿狄亚娜的居所,她的神宫就藏在万里之外的星空里。”

虞影溯凑得很近,他抵着塔尔的耳廓一字一句说得又轻又慢。

“白龙星系上最南边的是火与雷电之神埃斯佩尔兰的铜雀座,还有最北面地狱与恐惧之神艾萨里克的深衡座,”虞影溯的指尖沿着白龙星系从南滑到北,“血族曾经信仰黑夜与深渊之神赫斐娅狄斯,她的宫殿在白龙星系中间,偏南的地方。”

“银石座,”塔尔轻声说,“每年的11月,银石座永远最亮。”

“11月前半的守护神就是她,”虞影溯说,“今天是4月24号,守护神还是阿狄亚娜。”

联盟里有很多信仰神祇的猎人,塔尔记得不全,却也知道其中有名的几个。兰克的外祖母曾说他出生在黄昏与黑夜的交界线上,赫斐娅狄斯会在无尽长夜里守护他,因为深渊与夜永远都是他的故乡。

她还说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会在天上看着世间。所以亡者不会消陨,他们的眼睛点亮了夜空,是活着的人永恒的指引与道标。

虞影溯的低语让他的心跳恢复了原本的节奏,身后冰冷的怀抱渐渐升温,让他想把自己永远藏在这样的避风港里。他甚至有一刻想把肩上的重担全部扔给身后那人,自己当一只缩在角落里的乌龟,永远躲在庇护之下不见天日。

“塔尔,”虞影溯抵在他耳旁低语,“我不在乎你怎么选。”

塔尔的指尖微缩。

“琅轩并不是同路人,你的选择也并不需要考虑他的感受。”

“不是因为他,”塔尔顿了顿,“那天琳琅天城的东郊,我想起来了。”

虞影溯一愣。

“灾祸问我杀不杀夏佐,我点了头,但没想到火会失控,”塔尔低声道,“或许这个场面是灾祸造成的,但我……首先默许了。”

“我之前就说过,战场上没有无辜的灵魂,”虞影溯将他搂得更紧,“每一个站在那里的人都已经将一只脚踏入了地狱,而且我就在场,灾祸的失控也是因为外界的攻击。”

塔尔闭眼就是那片淹没过踝骨的血海,脚下草地的泥土被浸泡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尸山上。血液是王座最好的融合剂,恐惧总能让人铭记,玄逐归也是因此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西凉川紧紧握在手里。人类对血腥的敬仰或许是与生俱来的,他们用传说和信仰来淡化对死亡的恐惧,但谁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踏上往生之路,而未知永远值得被害怕。

跟上来的灾祸安静地浮在他们身边,晃了晃伸出的触须,缓慢地缠上了塔尔的指尖。圆形的黑色球体发出了嗡嗡的声音,像是要讲话,却艰难地吐露着不属于他的音节。

“是……我……”塔尔听见了虞影溯的声音,“是我……”

他一愣,发现缠在指尖的灾祸浮在他面前,断断续续地闪着之前录下来的画面。

“是我……杀……杀的……人……”

灾祸用虞影溯曾经说过的那些字断断续续拼成了一句话,像是要和他交流。

“所以……所……所……有……所有……的……那……那些……死人……人的……灵……灵魂……只会……恨我……”

灾祸的触须碰到了塔尔的脸颊,像是指尖扫过下颌的转角。

“不用……自责……”灾祸说,“我的……小主人。”

“你怎么还偷我的声音?”虞影溯失笑,“跟在我身边就为了这个?”

触须模仿着人形生物点了点头。

塔尔的五指和虞影溯的缠在一起,他扣紧了点,问灾祸:“为什么?”

灾祸沉默了很久,指了指天空,艰难地寻找到了两个字:“庭……岚……”

他借着塔尔的手砍下了八长老夏佐的头颅,而之后的一切只不过是灾祸发狂之后怒火的余波。他知道不能让自己的小主人承担太多的生命,但魔族的至宝对人类来说终究是恶的,他剥夺生命仅仅需要一丛微不足道的火,或者一根几不可见的丝线。

但塔尔却从这个名字中知道了理由。

或许灾祸从被他碰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苏醒,索萨家前厅里的那次发烧也是血脉觉醒的前兆。他认了庭岚当自己的主人,却在刚刚有一点意识的时候就失去了。灾祸只来得及记住夏佐的脸,而从那以后,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庭岚,”塔尔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了,“庭岚……”

理智告诉他那是被联盟杀死的孩子,但塔尔无法将自己彻底摘出去。如果当时没有把灾祸给他,他或许能逃过夏佐的锤子,跟着檀枫镇的很多普通人一样去蒙托帕甚至八大城内避难,或许还能有机会活着,而不是在一个瓢泼的雨夜被赛尔芬·伯兰带到他一生都未曾踏足的琳琅天城,再被罗茵莱河的流水送去忘川。

“塔尔,”虞影溯说,“不是你的错,他本来就不会离开檀枫镇。”

是啊,塔尔心想,庭岚不会愿意离开那里,他生来就属于森林,而无父无母的人不会有牵挂,也没有枷锁。

“多可笑,”塔尔说,“我宁可他死在吸血鬼手里,就算凶手是布洛卡,他也至少能把眼睛闭上。”

虞影溯叹了口气,说:“都一样,最后的结局都一样。”

夜空中的天倾座闪了闪,钥匙柄的中间突然出现了一颗很大很亮的星星。虞影溯想找到那颗星星的名字,却发现手中的星盘里并没有他。

那或许是颗初生的新星,他投入了阿狄亚娜的怀抱。

有了星盘和对应的星座名称,古文字壁画的解读变得迅速了不少。大裂谷结界的稳定点只有一个旧宫,但具体位置却不得而知。那些穿插在壁画墙上的树木枝干完美地分割出了大裂谷的布局,他们甚至能在上面找到乌蒙的所在之处,而那些人为雕琢而出的则代表着星空和那些传说中的神明。

羽画趁着他们待在古文字壁画墙的这几天把小藏书阁和那一整片小建筑群翻了个遍,除了涅亚的那封信之外再也没看见别的东西。灾祸一直在试着用自己录下的虞影溯的声音和他们说话,但断断续续的,最终只有琅轩有耐心听他叨叨。可灾祸在琅轩面前没什么可说的,到后来就变成了琅轩捧着纸,灾祸一行一行地读。

4月26日的清晨,距离他们进入旧宫已经过去十天了。大裂谷结界和特拉古欧森林结界的图纸已经浮出水面,他们知道了罗莱斯结界和虞影溯身上封印的钥匙被樊霄扔进了霜兰幽谷,以及时间结界的设置方法。

塔尔觉得这个进度还算不错,但唯独一点,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独角兽信物”的消息。

这一日的黄昏,天空中的云层层叠叠地堆出了火焰一般的晚霞,光线透过云层在空中扯出了丝线。塔尔的余光边缘再一次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光,他停住了动作,借着夕阳看见通往祭台的通道边,立柱的高处有一片反光的琉璃片,和周围的石柱颜色一模一样,没有光照的时候看上去与周围全无差别。

塔尔让灾祸变成了弓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朝那处掷去。那块琉璃片因为突如其来的碰撞向内凹了分毫,但好几十秒过去都无事发生。灾祸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团,再一次飞到高处伸出触须拍了拍那里,见依旧一片平静便用了些力。

飞禽走兽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从地面深处传来的轰鸣声在傍晚时分唤醒了整片森林。群鸟一拥而起,瑰色的天空出现了深色的剪影。塔尔只觉得脚下开始抖动,整个旧宫像是地震一般摇晃起来。屋檐上陈年积留下的灰烬窸窸窣窣地落下,砖石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脚下地面的砖石开始挪动,塔尔连忙后退,原本通向祭台的路层层下陷,一条通往地底的路缓慢地出现在他们眼前。阶梯旁石壁上的凹槽里燃起了火焰,一阵阴风从地底扑面而来,寒冷的气息让琅轩忍不住打了个颤。

塔尔本想往里看看,被虞影溯一把按了回去。

他从那股寒风里闻到了尸骨的气味。

君煌抱着崽崽从后花园赶到了长廊,他扇动着背后的龙翼浮在空中,从高处望见了通道底部的两具尸骨。

“死了至少一两百年了,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气味也很淡,是两个半人马族的兽人,”君煌说,“怎么找到这儿的?”

“凑巧,”塔尔说,“先去偏殿。”

他还记得琅轩在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说偏殿的窗边有个把手,也能开启通往地下的路,那究竟是陷阱还是密道如今便到了揭晓之时。主殿和古文字壁画连接的那堵墙因为震动裂开了一条三指宽的缝,轻轻一推就倒了。琅轩踩着砖石,进了寝宫后望着墙上的那个把手,却没有再向前。

“谁去开?”羽画问。

塔尔一转头,说:“灾祸。”

灾祸腾到高空,按照琅轩之前所说按下三厘米后抬起了那个把手,却不料刚一松开它就弹了回去。塔尔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响动,周身的火焰猛地燃起,离他最近的那面墙发出的箭矢被高温直接熔成铁水,浇灌在地面的砖块上。另外三个方向的暗器被虞影溯和羽画尽数截下,君煌一脚踹上了琅轩的膝窝让他跪倒在地。

“密道?”君煌问他,“通往地狱的密道吗?”

“这么点东西伤不到你们,”琅轩的表情丝毫不受磕破的膝盖所影响,“要按三次,第二次还会有暗器,第三次通道才会打开。”

塔尔抬手示意灾祸重复之前的动作,而他本以为暗器会从地面和头顶袭来,但意外的是这次受到攻击的并非站在下面的人,而是压着的灾祸。他被一根生锈的铁剑扎了个对穿,在空中茫然地顿了一会儿,生出利齿泄愤似的一口一口把那东西咬断吞了。

“还有一次,”琅轩面不改色,“既然带我来就相信我。”

“谁敢信你?”羽画冷笑,“信你的人还有几个活着?”

“那你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琅轩仰视着她,“请随时动手。”

塔尔并不在意,毕竟这些东西的伤害能力的确如琅轩所说的那般微不足道。灾祸犹豫着伸出触须,自己躲到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才往下压。但他才堪堪抬起来一半,塔尔脚下的那一大块砖就突然下落。

虞影溯甚至都没来得及抓住塔尔的手腕就见他下坠消失在了黑暗里,只剩下一束残留的火苗。而三秒的空白之后,他们听见了石块落地的沉重声响,细碎的脚步带着灼热的火焰从空洞里冒了出来,浓重至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羽画皱起了眉,她和虞影溯交换了眼神,确认这是刑房里才会有的腐朽的气息。

“下来吧,”塔尔的声音在空旷黑暗的地底荡起了回声,“应该是个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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