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焱是在第二日清晨赶至延丰县。
延丰县地处青州东南方位,虽说距离州府较远但是县大、人口也多,且在各县中属于叫得上名的地方。
南宫焱不得不感慨周淼还真是会选地方,有道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延丰县的繁华虽比不上州府,但若要在闹市中找个人可不容易。
“家主,从何下手?”天冬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不免心生担忧。
“莫心急,先静观再做定夺。”南宫焱悠闲地迈着步子,时不时的左顾右盼,仿佛不是来找人而是来游玩。
待他们逛完大半街市,终于在一处街角停住脚步。街角此时被五六名乞丐占据着,这些乞丐并非如臆想的那般形容枯槁,只是蓬头垢面、衣衫破烂而已,频频有削瘦的乞丐来这儿进献钱与吃食。
南宫焱捏着一锭银,放入那缺了口的碗中,而后直起腰,恰巧将照着乞丐的晨光挡住。
窝在最里的乞丐满是不悦地睁开眼,先是快速扫了眼碗中的银子,旋即才从下至上打量起面前碍事的人。
“是否够打听一个人?”南宫焱负手而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乞丐不吱声,粗鲁地推开左右的人,一把抓起银子上下翻看后才将银子藏入衣袋内。
“你想打听谁?”乞丐仰起头拍着胸口,咧着嘴道,“延丰县就没有我谢老七不知道的人。”
南宫焱展开一副小像,道:“宁阳县的周淼。”
闻言,其他乞丐同时看向谢老七,谢老七脸上的疑惑转瞬即逝,他拍拍屁股站直身子,眯着眼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小像。
“这人我认得,在姚都当过大官。”谢老七收回目光,搓动着手指,“问她的话少些意思了。”
南宫焱淡然一笑,又掏出一锭银:“今日你若是诓骗我,到时让你有命拿没命花。”
谢老七顿觉脊背发凉,暗叹这么多人花重金寻一个老婆子,定然不简单。她仍是壮着胆接下银子,向来者指明了周淼的住处。
这人呐除非断绝与旁人的所有往来,不然再怎么隐藏总会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南宫焱和天冬已站在周淼的宅院门前,大门半开,有个小童蹲坐在门槛上。
“您是南宫将军吗?”小童眨巴着眼睛问道。
南宫焱柔声细语道:“我便是,这可是周淼周大人的宅院?”
小童倏地站起身,恭敬道:“我家先生这几日一直在等将军您来哩,您这边请。”
南宫焱眉眼一挑,并未多言,随着小童进了宅院。
周宅从外看与其他宅院相差无几,可院内却是一番小桥流水、鸟语花香的好景致,想必祖上颇为殷实。
“先生在凉亭,您独自过去便可。”小童将南宫焱引至院内后识趣地退下。
周淼此时正弓着身子在纸上写写画画,亭前是一池盛开的荷花,真乃闲情雅致。
南宫焱上前行了一礼:“周大人,南宫焱前来拜望。”
周淼并未立刻回应,而是画完最后一笔,适才转身看向南宫焱。
“南宫将军,别来无恙。”
周淼已过花甲之年,青丝换白发,虽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但依然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她示意南宫焱来凉亭就座,又瞥见天冬手中大大小小的包裹,打趣道:“将军成了亲果然不一般,连礼数都如此周全。”
“平日受殿下熏陶,再木讷也总能熟知一二。”南宫焱附和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此时有家仆端来了茶与点心,随后又带着天冬离去安放礼物。
“当年我还抱过你,多年未见,将军如今生得如此英武俊朗。”周淼喝了口茶,叹道,“韶华易逝矣!”
南宫焱不再客套,开门见山道:“大人既然知道我要来,那便是知道我为何而来。”
“你很像你的母亲,思维敏捷,有勇有谋,是做将领的好料子。”周淼没有立马回答她的问题,依旧拉着家常。
南宫焱摇摇头,默然地盯着周淼。
周淼微叹,无奈道:“既然事已过去多年,将军或许也该放下心结。将军之位仍在你手中,保家卫国的荣耀也依然有南宫家不可或缺的一份。”
你还有何不满!周淼就差把此话置于明面上。
南宫焱饶有兴致地把玩着空盏,学着周淼东拉西扯道:“听闻大人先祖受过圣恩,得了丹书铁券,想必到大人这辈并未留住恩典。”
周淼闻言心内惶恐,静默片刻后,自嘲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本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奈何真正面对死亡时更多的是感到惧怕。”
“大人有句话说得极对,我很像我的母亲。”南宫焱将空盏放回桌上,语气带着几分威胁,“因此大人应当知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周淼闻言,身子不由地哆嗦着,口中时而发出干笑声。
“大人若不知从何说起,便由我问你来答。”南宫焱顿了顿,问出第一个疑问,“当年帝君给杨鸣的密令是否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