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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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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正不知所措时,忽听对面一人高声喊道:“马!他们有马!”

而后人群疯了一样涌上来,晏云晚被挤下去,被拽至一旁,怔愣地看着十余匹马被拽倒、割颈、分食。

人饿狠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山林间聚集了成百流民,能吃的树皮、草叶都被吃空了,远处挖了坑冢,那么些尸身,横七竖八地摞在里面,连一副草席都裹不得。

入了夜,月亮隐在云后,映不过来,山林间起了几处篝火也仍显幽晦。

晏云晚在一名老妇身边坐下,打听道:“阿婆是淮陵哪里人?当地县衙没发给赈灾粮食吗?”

老妇转头审视她许久,眸光浑浊:“发是发了,落到每人头上不过六七两,早吃完了。”

山间起了风,远处树木摇曳如鬼影幢幢。

晏云晚默了一瞬:“灾年缺粮,可毕竟人命关天,当地父母官又怎能坐视?”

老妇一时动气,也顾不得避忌了:“都是些坏了心肝的东西,哪管百姓死活!逢着灾年还要起道坛,另管百姓收税,叫什么‘禳灾税’,如今隔三差五遇着天时不好就来上一遭……”

为盘剥百姓竟如此挖空心思、巧立名目!

晏云晚如鲠在喉,环望一圈,又问:“大家为何都躲在这山林中,官道上往来人多,或善人施恩、投亲靠友,总强过此处吧。”

老妇闻言恨恨啐了一口:“听说是有个什么官儿要来,省里怕我们这些贱命污了眼,都不许上官道。”

像忽有什么涌上了颅顶,晏云晚僵在原地,耳边嗡鸣,不知是悲极还是怒极,心口时冰时沸。

老妇兀自在一旁絮絮说着:“那年董江头上的大堤倒了,不知淹死多少人……”

* * *

翌日,晏云晚一行人一路步行,未时初才入淮陵城,而后先去了馆驿。

再到巡抚衙门,晏云晚才知淮陵巡抚范知帆今日并不在堂,接待的书办支支吾吾了半晌,不肯说抚台大人的去处,只道:“几位大人在此稍候便是,小的即刻去请。”

晏云晚冷声道:“正该登府拜访,不必多言,带路便是。”

那书办没法子,只得一路引着几人到了一处别院。

好气派的一处院落,遥望飞檐琼楼、花木森郁,比起宫苑亦不遑多让。隐隐还似有一段乐声。

书办叩开了门,挤眉弄眼一番,催家仆速去禀抚台大人。

不多时,一略矮略胖的人影提着衣角小跑而来,正是淮陵巡抚范知帆,气还没喘匀,便到晏云晚身前深深一揖:“不知贵驾抵淮,未能远迎,还请钦官恕罪。”

他前不久才接了京中的信儿,说那位女钦差初八动身,掐算脚程,怎么也得后日才能到,谁成想今日便到了他这别院。

晏云晚看他半晌,提了唇角似笑非笑:“范中丞,久仰。”

她在通政使司整理地方官递来的题本、奏本之时,没少见范知帆的名讳。之前新修的河堤塌毁,被数次弹劾,若不是顾循压了下去,只怕夺官降职是免不得的,还被参过狎妓,也算是官声狼藉。

范知帆连声道:“不敢,不敢。”他抬眼去望这位大梁朝震古烁今的女官,见其一身绯色官服,乌冠下眉眼清绝,颇得几分潇潇肃肃的风雅。

赵祈儒适时含笑道:“范中丞这院子看着雅致,不请我们进去看看?”

范知帆闻言一顿,笑得难看,也只得侧身请钦官入内。

晏云晚循着乐声的方位,分花拂柳去了西面庭院。

迎面就看见一方巨大的铜鉴,里面堆放冰块儿,婢女隔冰摇扇,凉风徐来,当此盛夏,竟如清秋。

戏台上有乐师拨琵琶,托着伶人妖袅曲声飘出好远。

晏云晚望向了倚在席上听曲儿的娇艳女子。

范知帆近前来陪笑:“贱妾不识大体,因遇其生辰,故才宴饮,”又喝那女子,“还不见过晏大人!”

女子离席见了礼。

晏云晚看着条案上的玉盘珍馐、金樽清酒,不由嗤笑,声调凉薄:“看来,是我搅了中丞的好兴致。”

范中丞忙拱手道:“晏大人折煞下官了。”

淮陵百姓饿死、病死不知凡几,一地巡抚却忙着陪宠妾过生辰。

晏云晚抬手扶着那条案,眸底皆是冷意。

范知帆:“两位钦官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就在此别院略备薄馔,替几位洗尘。”

晏云晚倏然翻手,扬臂掀了那条案,满桌杯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那女子惊叫着起身。

台上琵琶声一惊,一弦绷断,声如裂帛,乐声戛然止了。

范知帆面色逐渐变得难看:“晏大人……”

“我奉圣命督巡淮陵,即刻传令淮陵司、道各员,”晏云晚冷冷看向他,“臬司衙门,升堂问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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