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姜黎起身检查黄少天的状态,蛇咬处没有肿胀发黑,不是细胞毒,血流不止,蛇毒里可能包含类凝血酶……
她没什么指望地在手提箱里翻找着,这东西已经在今天发挥了远超她期待的作用,但该死的,她现在只能从里面再掏出一瓶毛子产的生命之水。
姜黎气笑了,黄少天撑起眼皮问她怎么回事。
“医生我还有救吗?”他半开着玩笑说。
“现在冷静点了?”姜黎反问他。
因为药物和蛇毒的多重作用,黄少天脑子里昏昏沉沉地犯困,听到她的话自嘲一笑:
“冷静了……其实我感觉刚才那样也挺好,不清醒的时候也不用考虑那么多后果啊什么的,但是现在我就不得不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人在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总是更无畏一点的,后果和代价是活下来的人才能去考虑的东西。
黄少天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上面除了他的血还有姜黎的,她好像很习惯流血,都说伤疤是战士的勋章,但受伤的时候难道不痛吗?他不知道刚才她做了什么,只是在那之后,他的直觉说:自己离死远了那么一点。
纯度高的混血种血液具有侵蚀作用,在遇到低劣的死侍血统时,或许能从基因层面压制住毒素,可对普通人而言,龙血本身就是一种剧毒。
黄少天什么也不知道,姜黎同样什么也没说,对他轻松笑笑:
“别担心……到现在我也不瞒着你,你知道我背后的学院很神秘对吧,你手上这样的伤对他们来说其实很好治的,都不用一个礼拜就能恢复如初了。”
黄少天眨眨眼:“真的吗?这么厉害?”
“嗯,卡塞尔的医疗技术很发达。”姜黎微笑。
“难怪你身上的伤也都好了。”
黄少天有几分信服,刚才看姜黎带着他暴起突围的英姿,怎么也不像是刚受过那么重伤的。
“……对。”姜黎轻轻点头,“而且我们逃出来了,这里很安全,你很快就会没事的。”
“嗯。”黄少天的眼睛眯起,终于放松下来,“安全了就好,我也有点累跑不动了,先歇会,这次回去我真得要多锻炼锻炼才行……哈欠……”
一瓶药剂被姜黎藏在手心,上面印着医疗十字和“F”的标签,那是校医院为执行部特配的镇痛剂,对混血种的生效速度比标准地佐辛还快一倍,只需要一点,就能让黄少天不会再感觉到龙血侵蚀的痛苦。
对她来说,效果只是勉勉强强。
剑是君子剑,刀是杀人刀。她还有机会让那柄剑不沾染上没必要的血。
“困吗?睡一会吧。”姜黎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起身。
人和人之间,一起淋过一场雨就够了。
“你要去哪?”黄少天追问。
但我还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别担心,只是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信号。”姜黎给他一个安抚的笑,“现在不下雨了,我要尽快联系学院的人来帮你治疗。”
雨停之后,你不会再记得她屋檐下湿漉漉的眼睛。
“睡吧,等你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她说。
黄少天莫名有些心慌,他伸手用左手勾住她的小指:“真的?”
“我不说假话。”她保证。
*
这是片破烂废弃的建筑工地,看起来完全不像在S市,楼栋连完整的防水层都没有,蓄起的雨水慢慢渗下,断断续续滴不干净。
姜黎对着已经恢复信号的手机发了一小会呆,不断有学院的电话打进来,她一直没接。
任务啊,责任啊,工作啊,都滚一边去吧,她只不过出去约会一天,难道离了她,卡塞尔就不转了吗?
她今天当然会去屠龙的,但不是现在,不是这次。
嘀嗒,又有水珠落下,却并非她头顶的屋檐,而是来自更远些的方向,沿着黑色大衣的下摆坠到水坑里,像遥远的钟声。
一片湿润的雾气中,有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
来者的头发已被雨水打湿,依然不服管教地翘起,和他的性子一样不逊,姜黎不意外楚子航能这么快找到她,但抬眼时还是一愣。
一身黑风衣,满面肃杀气,左手提着他不离身的那把村雨,偏偏右手拿了一小捧花。
像这样的一个男人,要说他是去赴一场约,那带把出鞘的刀实在是太煞风景,但要说他是去找人单挑的,这束花又有些不合时宜了。
似是看出姜黎的疑惑,楚子航走近后很快开口:
“鲜花快递。”
“什么?”姜黎诧异,“我以为你也是找我回去上班的。”
“今天不是。”他看起来没什么被误解的不满,
“你以前说过,完美的约会都该有一束花,我觉得……你今晚可能会需要这个。”
“所以你就这样来送花?”
他浑身上下可谓狼狈,向来冷煞好看的脸都被划了条小口子,唯独那束花看上去连雨水都没沾到,被护得很好。
楚子航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你这家伙……”
姜黎没有很吃惊,反而有些想笑。哈,好吧。她想,这个世界上除了楚子航,恐怕再也没有谁会提着把刀,单枪匹马杀穿到尼伯龙根里,只为给她送一束约会用花了。
“谢了。”
姜黎接过花,那是小束的浅粉色月季,还缀着几枝零散的蓝星花。
“不用谢。”他回道。
姜黎低头看花,楚子航的注意力停留在她脸上的血迹几秒,在她抬眼前无声移开视线。
她身上全是水,分不清是血还是雨,靠近了就能嗅到那股死侍血液的腥臭味,几缕乌黑的湿发丝贴在惨白的脸上,活像个女鬼。
“他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