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有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在场,季谈肯定会调侃两句,现在的场景就好像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地送。但是正因为没有观众,有意思的比喻就变得无聊起来。
揍趴下一个扬言不会放过他的Alpha后,季谈活动活动脖颈和手腕,感觉自己成为小柴免费打手这件事,很不划算。
诚然,他觉得这是钓出隐藏ALpha群体的最佳方式。比起主动去寻找,还不如让这群废物一个个报信,再一个个来送人头。
这是群无人管控的Alpha。
而这正和他意。
要是有人管反而麻烦了,他不怕梁山的一百零单八将,但对朝廷的无孔不入避之不及。自然,这也只是个比喻。
但是他很快就腻味了。
他抚上脖颈,烦躁不堪地按摩两下。
小柴刚开始还在一旁加油助威,现在却是抱着缺耳朵小熊端坐在长椅上,安静如鸡。季谈走到她面前,一只混杂着血腥气的手掌伸过来,罩住她细软的头毛。他手上的血迹蹭到她的脸上,但他反而轻笑出声。
听见他笑,小柴也咧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看上去……不高兴?”季谈低声道,“为什么?我在帮你报仇啊。”
小柴的声音要哭不哭:“高兴啊……”
季谈知道她在说谎。不知道是因为事情变得不可控,还是他自己变得不可控。视网膜上的红色血迹格外扎眼,但他发现,自己对血液似乎并不排斥。
也谈不上喜欢。
说不上来抱有怎样的情绪。
打人——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手上沾血,然后回收自己的武器——手,或是其他……其他的什么?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像工作,是早已麻木的必须,所以也谈不上喜恶。
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心底升起嗜血的念头时,内心的某种裂缝都在不断扩大,就好像不断增殖扩散开来的癌细胞。
不许出来。他对裂缝里的东西说。
怪异的是,他居然真的感觉‘他’听从了。
但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是人是鬼,是神是魔,他知道自己无法与之共存。所以他所说,是为了保全自己。
我没有危险,一切都可以解决。他如此安抚裂缝中的未知物。
即便没有任何回应,他也知道‘他’正注视着自己。而‘他’所存在的领域,正是那个时刻处于无限变幻中的魔方。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以前西糖欲言又止的话:
“祂为何会找上你这尊杀神?”它说,“就不怕,你完成任务的方式过于……”
“过于什么?”当时他问。
西糖不说话了,或许是想起季谈曾说不想知道这些。但他现在完全能自己补全后面的几个字。
过于——不顾祂死活。
所以说,谁和他签约都是亏本买卖。前提是,他还是‘他’的时候。照这么说的话,现在这个局面,祂肯定十分意外,也十分开心吧?请来的杀神没有造成威胁,没有翻起任何水花,他循规蹈矩,有了自己的牵绊,要是没有西糖,说不定会把这里当做另一个家。
不堪的过往就此翻篇。这样对谁都好不是吗?
他甚至不想回归所谓的“完整”,甘愿自砍臂膀。
祂是在开心呢?还是毫无波澜……因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呢?
“哈哈哈……”
他坐在小柴身旁的长椅,弯下腰来,笑得有些神经质。小柴疑惑的眼神投过来,他注意到她眼底无法遮掩的恐慌。
“别害怕。”他说,“我很有职业素养。我们的合同,仍旧生效。”
小柴呆头呆脑。
“或许不把我当贼防,才是最好的方法。你不这样觉得?”
小柴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好吧。顾客,即上帝。”
季谈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笑得很标准,但他面前的小柴却毛骨悚然起来。还没等她回过味来,季谈就站起身,他们的正前方,一伙人正浩浩荡荡地闪亮登场。
而季谈的关注点,却在不远处的‘观众席’。一个小男孩儿依偎在一个轮椅旁边,轮椅上坐着的,是个有着灰白长发的清瘦男人。
领头的那个人虎背熊腰,面中却架着一副眼镜,硬是显露出半点斯文来。但一开口,仅有的半点斯文却也消失不见。
“就是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把人揍了?”
领头人慢条斯理解开衣扣,两指架着细框眼镜,将其稳稳当当放置在旁边小弟恭敬的双手上。
“我不想费事。”他冷漠的脸上裂开一丝笑意。“但我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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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Alpha的老大,是个不怎么管事的壮汉。比起管理一群乌合之众,他更愿意陪在那个,长年累月轮椅上度日的瘦弱男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