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涅可以尽情地变强,想飞多高就飞多高,再也不用担心异堕啦!”
对菲涅来说,没有比这更浪漫的誓言了。
按照联邦规定,灵师需要前往伊甸星接受灵师教育。两人分开始,另有一名老人在旁跟着埃莉维斯。老人是比洛普,是最权威的灵师专家和鉴定师。那时的比洛普长得极为凶神恶煞,菲涅总觉得他在扮演丧尸。
“埃莉维斯,你什么时候来看我?”菲涅问道。
埃莉维斯都想好了,在伊甸星安顿下来后,每天都给菲涅打视频通话,分享伊甸星上的所见所闻。伊甸星上的灵师都是天使的化身,她一定生活得温馨舒适,她已经想好怎么把自己的幸福分享给菲涅了。是的,她一切都想好了!
未等这伟大浪漫的构想说出口,比洛普就咳嗽两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抱歉,小子,伊甸星上的灵师的访见被严格规定。只有荣誉加身的军人,才能享受灵师的馈赠。”
他的话冷冰冰的,带着令人反胃的高傲。
“可我们是朋友!”菲涅不服。
“朋友也必须遵守规定。”
埃莉维斯失落地垂下眼眸:“菲涅……”
菲涅见她心情不好,立刻笑起来,和往常一样开朗:“埃莉维斯,不用担心。我会努力成为荣誉加身的军人的!”
“嗯!我等你!”
回到家后,菲涅整理了自己的简历。对于中途参军的少年来说,他的简历实在过于耀眼——大量的异能比赛名次,以及各式各样的委托任务经历,还是韦恩尼尔家族的三少爷,让他在同届中脱颖而出。他被安排进空中部队,凭借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任务,取得优异的战绩。
申请净化的流程特别繁琐,尤其是预约特定的灵师。
他等啊等,日复一日地查看邮箱,终于收到了回信。
菲涅正襟危坐地坐在治疗室,眼前是类似银行柜台一样的隔离装置,只留下一个小孔可以把手伸到对面。
他等了很久,埃莉维斯才施施然走进来。
她变了,她褪去了以前儿童化的打扮,取而代之的是镶满钻石的连衣裙,就连脸上,都沾着宝石。那些冰冷的饰物嵌在她的肌肤上,与她本来的面容格格不入,显得华丽却僵硬。就连她的头发也被精心梳理成完美的弧度,仿佛每一根发丝都被强行束缚在某种标准之中,不允许有半分凌乱。
她看起来……不像一个人,更像是一件被人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只一眼,菲涅就读懂了埃莉维斯的心。
对方已经不愿继续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他全程没和埃莉维斯说过一句话,因为对方的眼神太过冷漠,他能明显预感到,若是开口,一定会受伤。
他恪守军人的礼节,完成了浅层的净化。
出治疗室后,他凝望着湖边许久。
忽然,有人叫住他。
“你是今天来预约埃莉维斯大人净化的家伙?”
说话的人身着白色的古希腊风的神使装。
菲涅点点头,行了一个军礼。
“埃莉维斯大人说,你的羽毛很好看。神羽装已经穿腻了,她很想试试不死鸟的羽毛。”
“埃莉维斯不会这么说的。”菲涅退后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她就是这么说的!对了,你应该称她为‘埃莉维斯大人’。”神使挥挥手,四周闪出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高大而粗壮,动作干脆利落,靠着人数优势轻而易举地将菲涅按倒在地。
他们粗暴地把针孔捅进他的后背,直到抵住骨头。药物刺激得翅膀被迫显形。
“不死鸟的羽毛果然像火焰一样!”
“放开我!”菲涅怒吼,羽翼本能地显现出来,火焰般的羽毛张扬而艳丽。他拼命挣扎,翅膀疯狂拍打,炽热的气流卷起尘土,甚至让几个军人踉跄了一下。
“这家伙还挺麻烦。”神使皱了皱眉,随即阴狠地说道,“把他压住!拔!统统拔光!不就是些羽毛吗?又不是要他的命!”
话音刚落,一根尖锐的金属钳子狠狠刺入他的羽翼根部,精准地夹住一片羽毛,用力一扯——
撕拉——
剧烈的疼痛瞬间炸裂开来,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条直接剜进他的骨肉。血液从被撕裂的羽毛根部喷涌而出,洒在地上,溅在那些人的手上,甚至滴在他的脸上。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身体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
那些军人却毫不留情,动作机械而冷漠。他们按住他的肩膀和翅膀,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金属钳子一次次刺入,羽毛一片片被硬生生拔下,每一次都伴随着鲜血淋漓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停下……住手……”菲涅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眼前一阵阵发黑。
“别弄得满地都是血,收拾起来太麻烦了。”神使嫌恶地皱起眉头,语气中毫无怜悯,“快点,把羽毛都拔干净!”
“是,大人。”军人们加快了动作,钳子的尖端刺得更深,扯得更狠。
最后一片羽毛被拔下时,菲涅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后无力地瘫软下来。他的翅膀彻底裸露,只剩下一根根血淋淋的骨架和黏稠的血迹,看上去狰狞而可怖。
他们拖着菲涅的身体,将他像垃圾一样扔进湖中。
菲涅的身体砸入水面,激起一片血雾般的涟漪。冰冷的湖水瞬间侵入他的伤口,刺得他浑身一阵战栗。他努力想要浮上去,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菲涅从不相信埃莉维斯会这么做。所以,他不久后再次预约了埃莉维斯的净化。他只相信埃莉维斯说的话,只要她说,他就信。
“啊?你说那件不死鸟羽毛的礼裙?”
她的眼神空洞而冷漠,琥珀色的瞳孔曾经那么明亮,如今却像蒙上了一层薄雾,透不出任何情绪。
“血腥味太重,我不喜欢,所以扔掉了。”
那一刻,菲涅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碾碎。他站起身,单膝跪下,行了一个极度虔诚的礼节,完成了净化仪式。
“我明白了。”他说。
从那以后,菲涅再也没有找过任何灵师净化。
……
“你在想什么?发了好久呆了。”牵机拍拍菲涅的肩膀,“活动一下,有没有感到不适?”
菲涅动了动羽翼。
“牵机小姐,你也会去伊甸星吗?”
“当然,灵师最终都会去伊甸星的吧。”
菲涅突然站起,转身凑近牵机耳边。
“那里绝对有古怪。”
声音很低。
牵机竖起耳朵。事关自己的生死安危,她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
菲涅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一种沙哑的呢喃:“他们一定……给灵师灌输了什么。那里能让人变得空洞、冷漠。我……我有一个朋友,也许就是因此失去了灵魂。”
牵机的瞳孔微微收缩,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性。
“洗脑?”她试探着问道,语气中透出一丝怀疑,“还是……下蛊?”
“我不知道。”
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越过牵机,走了几步,脚步沉重而迟缓,走了三步后,顿住转身,直直地面向牵机,而后单膝跪下。
这是净化仪式的礼节——一种类似信徒的虔诚谢礼。然而,在菲涅身上,这个动作却显得格外矛盾。
他的姿态无可挑剔,甚至可以称得上完美。但他早已不再信仰任何人,他的眼神却毫无虔诚之意,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警觉。
“如果你需要帮助,”他说,声音低而稳,冷静而决绝,“我会竭尽所能。”
没有虔诚,只有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