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一切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因为进入祥云派的第二天,温阳轩师兄对她说了很多门内的规矩,但她唯独对禁地九宝塔印象深刻,还问出了:“就算去了,除非自己无意提起,哪会有其他人知道?难道里边还安了机关?”那天,师兄只道:“师妹,你逾矩了。”可造化弄人,三年前,她终究是因为九宝塔的事而暂时离开了祥云派,这才动了返回京城探望家人的心,才会在那个中秋目睹家人的惨状。
三年后的今天,马车晃动着,带着他们重新向着那个地方而去,仿佛是逃避了许久的问题,却不得不再去面对。
“不喜欢你的门派吗?”幽昙突然出声,她从清辞的神情中读出了感伤。
清辞微微一愣,摇摇头,“师兄说,祥云派的功夫主防御,小时候我是不喜欢的,因为若是找不到擅长进攻的队友,就难以发挥作用。但后来,也就没那么排斥了,毕竟,剑就是剑,能用来防御,也能用来杀敌。”
“我不是说功法。”幽昙注意到了清辞在转移话题,但她却没有顺着这个台阶下。
“师兄师姐待我都很好,师父师娘还将‘碧霄’赠予我,‘碧霄’之名取自‘叩请烈皇下碧霄’,一直是作为祥云派的圣剑存在的。所以……没什么不喜欢的。”清辞虽然这么说,但语气却是低落的。
“你们,是在祥云派认识的吗?”幽昙听得出,清辞说的是实话,门派的功法、师兄师姐、师父师娘都不是问题的来源,那么,让清辞提不起兴致的,便最可能是此刻正在外边驾车的那人了。
清辞的眼神微微一颤,终究是轻轻“嗯”了一声。
“可以说说吗?距离目的地还有很久。”幽昙还记得在昙灵教那天,她们为了推测血玉教的目的,她曾将自己的过去告诉了清辞。或许,清辞也能对她吐露一些过去吧。
片刻的沉默,清辞终究是开口了,只是似乎不想让外边的人听见一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是在青楼外的巷子里遇到他的,那年我8岁,正和师兄走在街上,听见了那边的打斗声,便去看了一眼。”
她依旧能够清晰地记得,那天她看到了一个大不了她几岁的女孩儿,殴打着另一个男孩儿,边打口中还恶狠狠地说着什么:“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进我们家门”之类的话。那个女孩儿许是注意到了靠近的她和师兄,又朝着男孩儿踹了一脚后,甩袖离去。
“你还好吗?”那天的她,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地上的孩子瘦弱的手,“师兄?你能救他吗?”搭上男孩儿的脉搏,脉搏极其微弱,像是将死之人。
那天的师兄一如既往没有拒绝她的恳求,拉过男孩儿的手,将内力输送,试图护住男孩儿的心脉。但却受到了明显的内息的抵抗,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男孩儿绝不简单。碍于清辞在侧,他只是低声呵斥了一句:“想报仇就别乱动!”
在师兄施救的时候,清辞一直蹲在男孩儿的身旁,直到突然被对方抓住了手腕,她着实吓了一跳。还是师兄反应快,一个手刀打在对方手腕上,分开了两人。
“我不需要你们救……”男孩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吃力地撑起身来,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随着嘴角的鲜血一并落下,黑发有些凌乱,却依稀可以辩得对方姣好的容貌,若不是此时伤痕累累,当也是个相貌极佳的小公子。
这话似乎让师兄不满,“不是为了你,不过是我师妹瞧不过眼罢了。”
恰在此时,一支羽箭自清辞身后射来,猝不及防,她和师兄谁也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那个男孩儿却捡起身边的石子投向羽箭,打偏了箭道,剑尖只擦过清辞的衣袖。
“你……”那天的清辞努力定了神,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那男孩儿的伤彻底爆发,已经昏死过去。
那天帮他们抓药的老大夫,神神叨叨地说了句:“小姑娘,您和这位小公子,真真是有一段孽缘。”
听闻此言,她只愣了一下,就继续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去昏迷不醒的男孩儿脸上的血渍,“不会的,他方才出手救了我,便是孽缘,我也认了。”
当年的自己哪里明白什么叫孽缘,现在看来,可不就是孽缘吗?
一边回忆着,清辞一边继续对幽昙说着当年的故事,“那天,大夫说他伤得很重,如果没有足够的意志是挺不过去的,但他只用了一天就醒了,然后又过了一天就不告而别。”
说到这里,清辞抬头看了幽昙一眼,总觉得自己总是遇到这种恢复力强得“不是人”的家伙,只是幽昙是仗着灵力,而言轻絮靠的却是执念。
“我以为他不告而别了,没想到几天后他竟然出现在祥云派,通过了入门考核,成为了‘师弟’。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言将军的私生子,据说是言将军镇守边关时认识了一个女子,但最后并没有将她带回京城,而是将她和孩子安置在灵州的别业里。但一个未婚女子带着孩子谈何容易,那女子又是有骨气的,既然言将军没有认她的名分,她也拒绝了言将军的‘补偿’,带着孩子离开了别业。但最终,因为穷困,被债主打死,那个孩子也被卖进了青楼,万幸那时候他还太小,不然,就算是男孩子,到了那种地方也不会好过的。我遇到他的那年,言将军一家来了灵州,据说就是去找他们母子的,但言将军膝下不止一个儿女,言将军在意的其实也只是那个女子,对他这个儿子并不关心。这才有了我遇到他时的那件事。”清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着马车前望去。
幽昙大致理清了清辞和言轻絮的关系,原来他是言将军的私生子,难怪会说什么“无家可归”了一类的话。不过,凭着直觉,她怀疑当年言轻絮出现在清辞面前,就是一场算计,且不说别的,那天偷袭清辞的箭是谁射的?又是为什么要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