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狐球大氅在这黑幕中尤为刺眼,闵朗两只手交叠放在一起,上下搓着,银色的月光打在他温润的面庞上,衬得他的笑容比平日更加柔和。
他的身后停着一辆马车,小厮目不斜视坐在车前。
李若水眉眼微垂,狂跳的心瞬间平复下来。
“听说你醒了,本相来看看你。”
“劳丞相费心了。”
心中的狂喜熄灭,李若水这才想起宛宛,他探出半个身子四处张望寻找,却怎么也未寻到踪影,正当他急躁不安之际,下方的闵朗道:
“李若水。”
他原本不想理会,可一想到季无常失踪五日仍是毫无消息,他暗自劝慰自己不能任性。万一是眼前的人将人掳走,那他此次来,没准是同他谈筹码,用他大哥藏在李家祖坟暗室里的东西交换。
李若水望向声音的主人,一言不发,等着对方开口。
闵朗边往手上哈气,边道:“若是我将季无常平安带出来,你当如何回报?”
李若水双眼微蹵,心道:“果然。”
“如今我只是这江湖中的一叶浮萍,就连这条命也只剩下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丞相觉得,我能拿出什么来回报你呢?”
他调侃自己的语气,十分豁然,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闵朗的手垂回身侧,但笑不语,李若水见他不答,也未开口,两人的视线穿透黑夜的幕布,在寒冷的空气中碰撞。
“阿嚏!”
小厮的喷嚏打破了这份焦灼,闵朗抬起手继续搓起来,他朝李若水摆了摆手,示意他下来,随后转身,掀开车幔跨了上去。
疑虑和警惕加重,可他不愿放弃一丝能寻到季无常的希望,纵身一跃,稳稳落地,信步来到马车前。
马车的帷幔厚重,将马车内的光遮得严严实实,小厮看见他走了过来,只是淡淡一瞥,随即挪开视线。
他抬腿轻盈一跃,车身轻晃,还不等他掀开帷幔,消失不见的宛宛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蛄蛹着软乎乎的身体爬到他的脚边,顺着他的腿,爬到肩膀上。
他伸出手在宛宛的头上轻柔一点,“你去哪儿了?下次可别再乱跑了,若是把你弄丢了,如姨怕是要同我拼命。”
车幔自里面掀开,闵朗看着他肩膀上的宛宛道,“这只虫子的嗅觉十分灵敏,它方才就待在这里。”
随着车幔打开,一缕腥气钻进李若水的嗅觉,他眉头一皱,朝里面看去,马车内的一角,季无常的背倚靠在车厢的板子上,睫羽垂在下眼睑上,打出一片阴影。
李若水一个箭步冲过去,单膝跪下,两只手捧住他的脸,左右打量。
颧骨略微凹陷下去,面色苍白,左侧的脸上是一道结了痂的刀痕,两片贴在一起的唇瓣满是细小的裂纹。
他的心被狠狠一揪,热度袭上眼眶。
视线向下,季无常身上的衣裳显然换过,素白的衣裳将他的裹在里面,左胸前渗出斑斑血迹,胸脯微弱起伏。
李若水的手一路摸到垂在身侧软绵绵的手腕,躬身将脸贴在他的双腿之上,悲喜交加。
一半庆幸他还活着,一半又心疼他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握着手腕的拇指轻轻摩挲。
“他的双腿泡在水里五日,近日不要让他走路,穿脱里衣时也要多加注意。”
闵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热浪终是止不住从眼眶中踱出,片刻脸颊一片濡湿。
“本相已经将人给你平安带回来了,该谈谈我们的筹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