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水咀嚼几口咽下,“如今我能正大光明在江湖上行走,自然是回莲花山庄,祭拜我的亲人。”
萧宴挽留,“刚来便要走吗?过几日便是腊日,不如在这里过了腊日再走如何?”
“多谢皇上美意,思乡情切,草民想赶在腊日回去祭拜。”
“也罢,那朕便不多留了。”
闵朗视线平移,“季教主呢?”
季无常:“我随哥哥一起。”
闵朗笑意加深,“看来季教主的手下很是得力,无需教主亲自处理事物。”
“多谢夸奖。”
这时,从进来就未开过口的萧睿从吃食中抬起头来,“季教主是以何身份同太师的弟弟回去呢?”
他刚一开口,就被打断,“睿儿。”
萧睿低声道:“孩儿多嘴。”
李若水循声忘去,萧穹面色红润,不止脸,手和脖子都是红彤彤的,他身前的酒壶似乎空了,拿来萧睿的酒壶,往杯子里倒酒。
*
一顿饭吃到戌时末,萧宴吃醉了酒,被公公搀扶离席,萧穹由着萧睿搀扶离开皇宫,坐上王府的马车,先回了府。
马蹄声渐远,四人收回视线,季无常看向闵朗,闵朗浅笑,觑了一眼萧睿,随后上了马车。马车并没有立即立刻,而是等在原地。
闵朗的意思,不言而喻,李若水同季无常互视一眼,抬腿朝马车的方向走,就快要走到马车旁边时,身后的萧睿道:
“李若水,我有话同你讲。”
二人同时停住脚步回身,萧睿站在原地,神色焦急。
这时,马车里的闵朗掀开车幔,探出半个身子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李若水同季无常低语,
“你先去丞相府,事后在客栈汇合。”
季无常不放心道:“哥哥,万一萧睿不怀好意......”
“不会,你放心,我最后是同他见面,我若是出了事,他铁定脱不了干系。”
李若水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季无常嘴唇轻抿,勉为其难答应,“好,哥哥小心。”
“你也小心。”
目送季无常上了马车,李若水折回,走到萧睿身前,
“世子今夜一直在看我,到底想要同我说什么?”
萧睿看着他,面露难色,“这里不方便讲,去你住的客栈。”
“好。”
客栈的客堂内仅有零星的几桌客人在吃酒聊天,小二在见到李若水回来时,上前询问是否要备吃食和热水,得到不需要的回答后,转身去招待门口进来的客人。
李若水一路领着萧睿上了二楼。
刚上来,就与正要下二楼的韩峥撞了个正着。
韩峥一脸惊喜,“李家二哥哥,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说着,他的身子向前探,又向楼下俯瞰,环视一圈后,一脸困惑道:“季大哥呢?”
李若水解释:“他在丞相府,一会儿回来。”
韩峥看向他身后的萧睿,“这位是?”
李若水简言意骇,“世子。”
“慕莲教护法韩峥。”
韩峥明了点头,李若水问:“如姨呢?”
韩峥凑过来小声道:“这几日她好像情绪不太高,早早就睡了。”
李若水看出韩峥对如姨的恐惧,嘴角上扬,“你回房收拾收拾,明日我们启程离开上京城。”
“去哪儿?”
“莲花山庄。”
告别韩峥,李若水推开房门进去,行至圆桌前点燃上面的蜡烛后坐下,萧睿跟在他身后将门关上落栓,这才信步走来,坐到他对面的位置。
李若水不想同他有过多交涉,直言道:“世子,现在可以说了吗?”
萧睿神情认真,“不要回莲花山庄,今夜就走!”
闻言,李若水轻“呵”一声,“世子在说笑吗?不回莲花山庄,世子想要我去哪儿?”
“随便哪儿都可以,最好隐姓埋名,就如同这五年一样,销声匿迹,别让任何人知晓你的踪迹。”
萧睿的话,就像是在告诉他,今夜若是不离开上京城,定会有祸事发生一般,他敛回笑意,
“世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萧睿瞥开眼,“我不能说,你最好今夜就离开。”
他的反应,给了李若水肯定的答案。
“世子,我们并不熟悉,我为何要相信你的话。”
萧睿犹豫几息,“我若说,今夜的每一个人都想要了你的命,你可信?”
李若水反问:“也包括世子你?”
“我......”
他打断萧睿的话,“好了,世子不必多说,明日一早我就会离开上京城,天色不早,请回吧。”
萧睿灰突突离开后,李若水坐在圆桌前等待季无常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若水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窗前推开,墨染的天空繁星闪烁,弯月挂在东南方向的位置,他低下头,朝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张望,却怎么也寻不到季无常的身影,五指收拢又松开。
已经子时了,无常为何还没回来?
不安地情绪一旦滋生,就如同野火燎原,越烧越旺。
他担心季无常出事,脚踩在敞开的窗框上一跃而下,朝丞相府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他不断在心中默念无常定不会有事,可直觉却与之相反,恐惧笼罩在心头,逐渐被黑暗吞噬。
丞相府的大门紧闭,李若水上前,用力敲打着木门,很快,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门栓打开的声音,不等里面的人动手,他先用力推开了门。
小厮被他的动作吓到,困意逃之夭夭,手一抖,手中的灯笼掉落在地。
李若水心擂如鼓,“咚咚”砸个不停,掌心染上一层水汽,抓住小厮的肩膀,问道:
“随丞相一同回来的那个少年在哪儿?”
小厮睁圆双眼,结巴道:“走,走了。”
“何时走的?”
小厮稍稍恢复,不再结巴,但眼神里依旧充满恐慌,“亥时初便离府了,还是丞相出来相送的。”
李若水没了往日的冷静自持,松开手抓住小厮的衣领,“闵朗在哪儿?”
“深更半夜,李公子抓着本相府上的小厮不放,是为何事?”
闵朗手里抱着手炉,肩膀上披着斗篷从远处走了过来,他的发全部披散在身后,大氅里是白色的里衣,眼睛里卷着倦意,似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李若水松开手,凝视闵朗,“无常呢?”
闵朗挑眉,“他还没回去?”
李若水追问:“丞相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
闵朗侧身,坦然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进来搜查一番。本想没必要同你说谎,季无常是随我回府的,若是出了事,我又能脱得了关系?”
闵朗的反应不像是演的,李若水躬身作揖,“叨扰了,李某这就离开。”
说完,他转身就走。
闵朗没有为难他,就这么放他离开。
李若水六神无主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他的手放在左胸口处,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心口处好似被刀剜掉一块,血淋淋又空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