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爱德华坐在钢琴前,他双眼紧闭,手指在琴键上翻飞,激昂的曲调自指尖流淌,回荡在整栋房子里。
埃斯梅站在门下,她和卡莱尔在低声谈话,对激荡的钢琴曲只发表了一句:‘还好我们没有邻居。’
爱丽丝和贾斯珀、艾美特出去觅食,罗莎莉在客厅翻着杂志,她的心情伴随音乐的走势逐渐暴躁,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
“啪!”她一把将时装女郎甩在玻璃茶几上,细微的裂痕自杂志落脚点向四周扩散,爱德华听见卡莱尔轻轻吸了一口气,出于震惊还是无奈,抑或二者皆有。
罗莎莉站了起来,“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她说,我建议你直接去敲她家的大门,而不是在这用这首曲子敲击我的耳膜。”
吸血鬼的身体很坚固,但精神没那么强壮,长久的无睡眠状态会把人逼疯,精妙的听力更加剧了这种疯狂。
再好的弹奏,第一遍是享受,第一百遍就是无尽的折磨。
钢琴曲停了,他手指搭在琴键上,思考着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东西。
“罗丝,我能请你为我做件事吗?”
请。这个字令罗莎琳感到不自在。
他们的兄妹关系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糟糕,他们有过和睦相处的时候,错就错在卡莱尔想撮合他们俩,而爱德华对罗莎莉死寂的内心毫无兴趣,罗莎莉则为爱德华居然有眼无珠看不上自己深感耻辱。
矛盾就这么一直存在,从未解决。吸血鬼向来擅长制造情况而不去解决,情感是他们死而复生后最难消解的难题。
科林·沃斯到访的那天贾斯珀的情绪挑拨正中罗莎莉下怀,她就缺这么个光明正大动手的机会,那个人类女孩的出现激发了她的斗志。
科林粗俗、气味平平、头发乱得像棵野蛮生长的圣诞树,而且她神经迟钝,自我意识薄弱,主动拥抱危险。每一处都踩在罗莎莉的雷点上。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爱德华·卡伦的状态。他像只见到主人的狗,时时刻刻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他的理智被套上锁链,他完全被她牵着走了,出于诅咒或出于真情都不再重要,他再也无法摆脱这种牵制。
如果这是一段正常开展的关系,谁也不会多做阻拦,无非是几年后家里多一位新成员,他们继续搬迁,持续这种每十余年一次的身份大洗牌。
然而罗莎莉懂这种女孩,她们对世界知之甚少,见到了心仪的男孩就像看到了全世界,罗莎莉同样懂人类,她们心思活跃,三心二意,随时会进入下一阶段。
吸血鬼不是,吸血鬼太容易诞生情感,好的坏的,爱和恨,欣喜与恼怒,和诞生的极端轻易相比,从脑子里剔除它们的难度是另一个极端。
科林·沃斯可以把他捧成全世界,也随时可以忘记他,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爱德华将无路可退。
作为共度几十年时光的亲人,罗莎莉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他清醒点。
罗莎莉记得他们曾经和睦的时刻,爱德华如何弹奏钢琴,平和她因死亡而愤怒的心,几十年的时光里他们快乐的日子比时光本身更难忘怀。
亲情同样是一种无法抹除的镌刻,它牢固地印刻在罗莎莉身体里。
而爱德华说了“请”。
罗莎莉别别扭扭地看向落地窗,他们名义上的爸爸妈妈眼角挤出了一点笑意的纹路。
‘什么事?’她背对着她的哥哥,用心里的声音问了回去。
*
科林表情凝滞,她瞪着自己面前的罗莎莉,怀疑她也不小心喝了迷情剂。
她来镇上的超市买东西,半路被罗莎莉拉住,她坚持要请科林吃晚饭,“请教问题”——罗莎莉咬着牙,嘴里蹦出这么个难以令人信服的借口。
所以她们就一起坐在餐厅里了,科林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
“你…问我为什么爱德华成天在家里摆脸色?”她指着自己,不太确定地重复了罗莎莉的问题。
罗莎莉点头:“他每天发了疯似的弹钢琴,听他的破CD,吵死了。”
“……我看不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天他送你回家,回来之后他就开始了,显然问题出在你这。”
又是问题,又是来找她。
科林心里猛地燃起一把火,她抱手,学着罗莎莉的样子翘了个二郎腿,说:“如果你好奇我们聊了什么——他承认他杀过人,然后就逃走了,我不知道这有什么让人发疯的。”
接着她冷笑了一声,“这就像是你最好的朋友问你能不能帮他毁尸灭迹。”
罗莎莉不知道该为“最好的朋友”发笑,还是鄙弃“毁尸灭迹”的猜想,她缓缓坐直了身子,示意她接着说。
科林比不过她的气场,她扯了扯嘴角,撑起来的气势像漏气的气球,转瞬即逝。
“我的意思是……吸血鬼杀过人的概率基本上等于人类拍死过蚊子,当然蚊子是吸人血的那个,食物链颠倒了。”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