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兴盛客栈。
角落的茶桌旁,围了几个人。
朱安正逼问着洛池忻:“几日不见,你去哪儿了?”
洛池忻饮了口豆浆:“关你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离开这里很危险。”
洛池忻奇怪道:“哪里危险?江城繁华美丽,百姓安居乐业,我出去走动走动怎么就危险了?”
“繁华美丽、安居乐业都是表面的,现在尸病的传染途径不详,你知道自己哪天出门就被感染了?到时候六亲不认,成了个见人就咬的怪物,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洛池忻沉吟两秒:“所以呢?与你何干?”
朱安拂袖拍桌:“什么叫与我何干?你的安危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好歹相识一场。”
洛池忻奇怪道:“我死不死,疯不疯其实和你也没有关系吧。”
朱安冷眼看着他,桌上顿时陷入沉默。
庄红儿托腮看热闹看得开心,见气氛冷下去,随口问:“孟玺呢?”
这话一出,桌上所有人都看向孟砚青,男人坦然接受所有人的视线,平静道:“我也不知道。”
庄红儿好奇道:“昨晚没睡一块儿?”
哦豁。朱安和洛池忻眼底登时出现八卦的神情,看向孟砚青时多了几分深思。
孟砚青眉头微皱:“没睡一块儿。”
说曹操曹操到,孟玺从楼上下来,脸色不太好,看见孟砚青也只是淡淡瞥过,不作什么表示。
“今天要去哪儿?”安斓见气氛不太对,清了清嗓。
孟砚青如实答道:“梁柚家里。”男人深邃的目光投向孟玺,多解释了一句:“她家里不太对劲,尸病的症结或许就出在那里。”
孟玺压根没听,连坐都没坐,径直从茶桌旁走过,往门外去。
安斓站起身:“哎?干嘛去啊?孟玺?”
孟玺一概没理,直接走到外面,背影逐渐消失不见了。
孟砚青眉头皱起,站起身看他离开的方向,久久不动。
朱安迟疑道:“那个……还去吗?”
孟砚青手上捏了个诀,黯淡的光芒带着墨水氤氲在水中的纹路,与此同时,孟玺左肩一热。
“去。”孟砚青脸色沉沉说道。
庄红儿揶揄道:“剑尊可看好了,人没了可难找回来。”
“不用你说。”孟砚青冷声道。
-
“扫把星。”梁夫人在塌上翘着脚,居高临下看着拖地的梁柚,白眼骂道。
“生了你之后你娘就没了,现在你弟弟,你爹都没了,就剩你一个,你还活着干什么?一分钱讨不到,连个婆家都哄不好,被人弃了也只能认命。”
梁柚麻木地承受着后妈的怒火,甚至习以为常地庆幸着今天后妈没有打她,也许是她肚子里怀着个孩子的原因吧。
孩子……她悲哀地想到,那孙家的恶霸觊觎她已久,找了个机会强占了她,肚子里怀了种,她只能嫁给孙恶霸,但他们孙家不是什么好人家,他娘厌恶她家里穷,还是个未婚先孕的败家玩意儿,不愿给聘礼。
她爹为了颜面,主动分了点积蓄给她,作为嫁妆,孙恶霸才愿意娶她,接受她肚子里的小孽障。
只可惜,他爹走得那么突然,在订婚宴那晚中了尸病,一命呜呼了。
她未来的婆婆说她是扫把星,是祸害,娶进门就要死全家,让儿子休了她,孙恶霸本就是玩玩,对此无所谓,她倒是成了大街小巷的笑话。
无能为力。梁柚的手抚上小腹,想起很多年前,她偷偷摸摸爬到私塾外面的树上,听院子里的男孩认字读诗,很是羡慕。她听见这个词,当时不理解,只是记了好多年,再想起来,已然深谙于心。
原来是这种感觉。
胃里传来一阵酸胀,她难受极了,捂着嘴想吐,却被梁夫人踹了一脚,“要吐别吐这里,滚出去吐。”
梁柚倒在地上,眼角流下泪珠。
该怎么办?
这种生活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她这辈子还有希望吗?那夜里被孙恶霸强占的痛楚和无望悲哀,又一次涌上来,在她内心不住游荡,无奈又绝望。
谁能来救救她呢?
她是个好女孩,邻里都是这样说的,她善良、美丽、孝顺,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她救流浪猫,帮助邻居大爷大妈,她这辈子没做过坏事。
然而向来喜欢她的大爷大妈在她被孙恶霸强占后都变了,说她肮脏、没人要、给祖上蒙羞。
她这辈子都暗无天日地躲在巷子里,跪在曲明河旁,这是她的归宿。
可是……凭什么呢?
一声叩门声在耳畔响起,她还维持着被踹倒的动作,闻声茫然地看向外面。
“梁姑娘,你在吗?”孟砚青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止住了梁夫人还要再踹她的脚,也止住了梁柚摇摇欲坠的信念和轻生的念头,几乎是将她从悬崖边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