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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是在把冬日战士轰飞后很久才意识到这是他的杀父仇人。
早知道就好了。早知道一定多给这混蛋几炮。他愤愤得想。他的智能管家犹豫再三没有提醒它的主人——现在的他看起来也像是去杀人。
是的,托尼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第一时间出发去了收容所。神盾局的高级设施距离复仇者大楼本不远,再加上他是用飞——不是用走也不是开车——去的,尽职尽责的钢铁套件没一会儿就把他带去了设施。托尼风风火火用科技强行开启禁制,搭电梯到了冬兵的收容层,一进门便嚷嚷“老冰棍你别拦着,我和他有私仇。”
老冰棍没听见,因为他进了设施内。设施是隔音的。等候区的娜塔莎和鹰眼听见了。
“这时间,难得见你这么好精神。”娜塔莎把腕表递到托尼眼前,“他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
女特工的态度是一贯的打趣和揶揄——这是她和他相处的常态。她的语气、她勾人又不屑的眼神,每一处都拿捏得很好,都很正常。不。托尼几乎没有花时间思考就能肯定她在演戏。因为太正常,所以不正常。在他本人恍如吃了火药、大喊私仇的前提下,正常人难道不该问一声所为私仇到底是什么?冬兵,一个年龄和美队也即他父辈比肩的老人家,和小了一辈的他之间能发生什么?
她想弱化这些隐喻中所能牵扯出的阴谋,她在身体力行地弱化。说明她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斯塔克没有接娜塔莎的话茬,更没有嬉笑,“还是说你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了。他是认真的。女特工迅速作出判断。进一步得罪盛怒的斯塔克是不理智的。她这样想着,不由叹了口气:“托尼,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那双蜜糖色的眼睛不带任何笑意的时候,原来也能那样冷。斯塔克用那双很冷的眼睛,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定定看了娜塔莎几秒,挥开她试图解释的手势和上前脚步。“那就是一直知道。还有,我从未有像这一刻这样冷静。”
看这架势,怕是真会冲进设施内找冬兵理论。可是没有用的。史蒂夫苦口婆心、声情并茂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能唤醒巴恩斯半点记忆,托尼又能得到什么答案。所以叫洗脑啊。娜塔莎垂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一个爱国的士兵心甘情愿、忠心耿耿得去做醒来后他会恨不能杀了自己的脏活。
娜塔莎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但她想此刻的队长,心痛并不会比托尼更少。她向同行的鹰眼递去眼色,指望对方能在这个炸/药桶火上浇油之前拦下他。托尼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的一句“别碍事”成功截住鹰眼没能迈开的脚步。
直到托尼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位神射手才对忧心忡忡的女特工安慰道:“随他去吧。他也不容易。”其实真正截住他脚步的,不是托尼的快反应而是他的态度——压抑着,把悲伤、怒火都封装进冷静粉饰的罐头,以自欺欺人的刀枪不入示众,却是轻轻一碰都会决堤溃败的、强硬的脆弱。
这样的状态让他想起一个人——莱纳,原谅他尚且习惯如此称呼她——一个至今为止谁都没能看透,很矛盾的人。她从来是理智的。不近人情的理智到了一种境界就是冷漠。可他总怀疑她是冷漠的,尽管她似乎总不遗余力向他们展示着她的冷漠。她的理智,在克林特的观感上,就好比今天的斯塔克给以的感觉。像在遏抑着、克制着什么,好像她若不如此,便会溃不成军。那些她被扣押在神盾局的夜晚,眼神里有意无意露出的哀伤,他们都说演得一场好戏,未必不是真情流露。
假作真时真亦假。
如果是哥谭那只蝙蝠的话,大概能理解自己胡言乱语意欲说的话。有此托尼说漏了嘴,告诉他和史蒂夫,九头蛇的那位大小姐对别人说她和蝙蝠不过是逢场作戏,而蝙蝠的回应——有种你回来把戏演完,不知是否传回了她耳中。蝙蝠约莫是不信的。说实话,连和二人都不熟的鹰眼都发觉很难相信她的说辞。她对他的了解,看他的眼神,每每的欲说还休……她无疑是名精湛的演员,可有些东西,任你演技高超,也是演不出来的。
砰砰的开门声拉回鹰眼的注意。他甩甩头,把不合时宜的发散思维从脑中赶走。想来他和蝙蝠没有交情,关于他和莱纳故事的后文鉴于托尼今天对神盾局的态度,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更新。算了,本不该是他打探的事情,不过闲时一点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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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托尼闯到了设施内。高度隔绝的狭小空间里,坐着一个浑身束缚的冬兵,站着一个背对冬兵、双手撑椅背的美队。他的大动静引得史蒂夫警惕抬头,眼眶红红的,像有哭过。换作平时托尼大概会先打趣几句,但今天的他只是沉默着试图绕过。当不怎么意外得被阻拦,他面向着昔日的敌人、背对着如今的战友,用死寂到衰败的冰冷无机质,很轻很轻得问一句:“连你也要拦我吗?”像是一句被上了发条的破旧玩偶,只会复读预设的词句。
史蒂夫的困惑很真诚:“托尼,我不明白。你不是一直对审问不感兴趣?”他看得出来托尼状态不对,可在缺乏情境的前提下,他很难去做任何揣度。
“是了。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吧。我一直在找的,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就是这个不人不鬼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