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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167 原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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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到底不是那个战无不胜的王女。并不会舞刀弄剑,也缺弯弓搭弦的气力;没有王姐机智善辩的口才,写不了她的一手好字,也作不出锦绣文章。陨落的王长女有多优秀,就衬得苏西多笨拙。武官说她不是将才,文人说她没有天赋,老国王看她的眼神由希望变成失望,曾经充斥街头巷尾国民的欢呼礼赞也日渐被臭鸡蛋和谩骂取缔。

苏西委屈急了,她恨这个压抑的王宫,数不尽也学不会的课业;恨这个从未谋面却被当作比量标准的王姐。没有人关心她的喜怒哀乐,没有人关心她的喜好,问她一句适不适合,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只是王长女的替代品,不合格的替代品。

偌大的王宫,她最喜欢的却是寝殿的角落,那是唯一一个能让她感到安全,尽心抽泣的地方。

这个日不落的帝国,她似乎是唯一不为日光和神祇眷恋的那个。

整座王宫里懂她的只有侍女阿雅。

只有阿雅会无视老师的失望、侍卫的不屑,大声和他们驳斥她的小公主有多么优秀,哪怕总会因顶撞而受罚。也只有她会偷偷溜进小公主的卧房,给她讲恶龙和勇士、公主和巫师的故事。她们会在她的哭笑参半里一起幻想屠龙的勇士来王国情愿,远方的王子携剑与力量、爱和包容来拯救她这个无用的公主。

可是这个在牺牲王女荡平失地后很为平静的王国,没有恶龙也没有巫师,所以也不可能遇见勇士和王子。

王女苏西成年的那晚,老国王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邪恶的巫师要毁了他的王国,梦醒后的老国王在惊惧愤怒交加中,模样疯癫。疯魔的国王,不成器的王女,这个国家的骑士和大臣渐渐开始对王国的未来和前途而担忧。

这种担忧不是毫无根据。王国最北方的城池连下了三日雪。雪停后的清晨,支援的卫队进城轻点,没有一个活物。是的,活物。男女老少冻僵了,飞禽走兽互为残杀无一生还,草树藤蔓也枯死。

突如其来的噩梦,没有征兆的大雪,似乎预兆了不详的开始。

国王的臣民们要求王女前往督察,王族的血脉在他们眼中是不详的天然克星。国王已经年迈,不经北地的风雪侵袭,能担此任的只余王女。面对一事无成的幼女,老国王迟疑了。但臣子的日夜施压终究压垮了他。不背看好的王女苏西在未破晓的冬日离开王城,走向她的未知,没有赞歌和祝福,只有沉默的沉重和未知的不详。

北上之路并不易行。

生养在王城的王女,从未见过真实而严酷的人间惨象。干旱、饥荒、风雪,王城的瑞雪丰年渐次为枯枝裂土取代。并不是每一座城池都过得那样苦,而对于未睹疾苦的眼睛,每一处衣不蔽体,每一个瘦骨嶙峋,每一片冻死饿殍,都是直指心扉的震撼和打击。

她问随行的将领、布政官,为何国民惨淡如斯,父王还一意收复边缘失地?行军制械的银钱,可得好多粮食。苏西还是那个赤诚而单纯的深宫花朵,直白稚嫩的问题却最是难以作答。将领和布政官对视,一时不知从何切入。

失地要收,饥寒也要救。放任的失地终有被侵扰的隐患,饥不果腹的灾民也不是长存良计。可世间事从不是一句得做,一声想做,就能迎刃而解。

没有人能对天真的小公主说清曲折利弊,索性也就避而不谈。想着总会有下次,总会有时间,不料下次竟是横隔生死。

始料未及的祸乱总来得猝不及防。

先是婢女,再是护卫,旗官,斥候,到将领——随行的人数在锐减,可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何时于何处消失。危险近在咫尺,却捉不到尾巴。将领和布政官告诫王女时刻警戒,苏西也心中惶惶却了悟应对。她不是用兵如神、能文善武的王长女,从为应对过复杂环境的缺乏经验,当真正置身于危险,徒留彷徨。

彷徨的王女在不安、无措和未觉中被掳走。

再睁开眼,身处古老石堡。

古堡外鹅雪纷飞,古堡里并不阴冷,不灭的壁火烧得人很暖和。苏西就醒在壁炉边,铺了三四重动物皮革的软椅上,满室的烛火照亮了她也照亮了对坐一袭黑袍的男人。黑色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脸部轮廓,只有几缕不听话的黑卷发落出了阴影。

男人自称巫师,说北境的大雪,极北之城的覆灭,甚至沿途的惨象,还有更早的王长女罹难都是他的手笔。他用像宫廷管风琴一样低沉悦耳的声音,不紧不慢描述:“我们看着自负的王长女烈火一样深入陷阱,她的眼睛里悦动着西州最耀眼的阳光。然后我们的弓箭手放了箭,箭头上的毒没有一个医者能解。箭矢没入了她的手臂,王女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消散——那是我见过最美的画面。该怎么形容?好比昙花在你眼前一瓣一瓣枯萎。”

好听的声音却让苏西浑身泛冷,她颤抖着问:“你……为什么这样做?又为什么告诉我?”她在想,若没有这人的恶劣行径,她是不是也不用忍受一个又一个的白眼。

巫师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哦,苏西,我的小王女。你是不是天真得以为你的王姐活着,你就不会经历这些?很遗憾,这不可能。即使她仍活着,你的母亲也很快会因为多了一个合格继承人,少了一名膝下承欢的女儿而寂寞。无论如何,你还是会出生,还是会被比较,再被贬得一文不值。是不是很不甘?我也是。我饲养了千年的疆土,被那个日光祝福的老不死意外夺下。这本是属于我的东西,他凭什么?来吧,加入我吧,你我本是同类。加入我,我会赐予你力量、荣盛和光耀。”

王女苏西眨了眨眼,一时信息过多,她来不及消化。

巫师并不指望不被看好、百无一用的愚蠢王女能太快反应过来。他在斗篷的阴影里轻嗤,手里虚虚一挥,直接将她和自己带去庞大的法阵根源。

繁复的阵法,古老的文字叫人眼花缭乱,也下意识想向远古的力量臣服。

“顺应时代的号召、天意的指引吧,小王女。这非是人力可抗,血肉无法抵御,刀剑不可能威胁。向它奉上你的灵,你的血脉,随我一同见证不灭纪元。”

苏西不合时宜得想起侍女阿雅给她读过的勇士与恶龙、公族和巫师的故事。她曾和阿雅探讨,人力不能及的怪物面前,为何总为外来的勇士、他国的王子屠灭?阿雅也不知道,只能试探反问:“也许本国的臣民被恐惧威慑已久,不再有持剑反抗的勇气。外来者因不止而无畏,无畏而无顾及,无顾及而强大。”

杀死恶龙和巫师的不是刀剑,不是术法,是无畏的心,和必要时可共一死的决心。

从未读明白的故事,在那一刻豁然明朗。巫师向她强调灵和血脉,是否意味着王室之血能终结一切?他说有自不量力的老不死夺取本属于他的一切,而这边横盖西州大陆的王国自来是为王女的家族打下。若一切由王之一族而始,那大概也能由他们而终。

这个窝囊颓废一生的王女,在绝地困境、将死之时找到了自己的定位,自己的价值。那双木讷欠几分朝气的眼里,也燃起了如曾经的王长女一般比肩烈日的耀光。她说:“我是王女,做不到长姐般上阵杀敌,至少能为国而死。”

她捏碎了手腕上的生辰石。生辰石下是一派尖刺——这是王室的传承,王室子弟若无法活得尊严,必须死得体面。

鲜血顺着纹路流进阵法,王室的血脉污染了邪恶的力量,两相蚕食中互亡。

从不为人看好的王女献祭了自己,结束了一场未始的纷乱。

据说她生死之时,北境的风雪停止了,天边绽开的耀阳,光照遍及整个王国。

后来史学者记笔这段往事,说王长女之败不止败于巫师的阴谋,也败于她的卓越和必胜心。赋予她的厚望给予她和臣民错觉,错觉她必须立于不败、战无不克。当一个家族、一个领袖一次次夺得胜利、荣耀、长存不灭,旌旗飘扬的卓越面前,人们常常遗忘,这三者并不总能兼得。这从无可能,不论对谁,最优秀的王长女也不例外。

不被看好的王女苏西却有一颗赤诚之心。战胜灾难和阴谋的,往往只是最原初的赤诚、决心和无所畏惧。

*

找到自己,做回自己,血脉会引领你走上该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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