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残阳似血。
随着王府内的所有人员被官兵控制,方才的骚乱已然平息,转而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王府的丫鬟仆从们被关押在别处,贵人们则是被一起押送到了正堂。
楚渺渺原以为正堂上只有她和王妃、周姨娘三人,没想到楚王与楚信修也被五花大绑地捆缚在地,狼狈犹如丧家之犬。
呵。
楚渺渺冷笑,不知当日他们起兵之时,有没有考虑过今日的局面。
“郡主。”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可那声音犹如冰山寒水,刺人入骨。
楚渺渺的心微微抽痛,却不敢抬头看向对方。
“真是惊喜啊。”
魏祯微微弯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幽深的眸直直地盯着楚渺渺,似乎想讲眼前的这个人彻底看透。
“孤还以为要找到郡主需多费些时间,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楚渺渺深吸一口气,依旧不敢抬头看向上座的魏祯,只是低垂着眉眼跪拜在地:“罪人楚渺渺叩见太子殿下。”
魏祯只是盯了她一会儿就移开了眼,看向身边副将:“王府内的人都清点完了吗?”
副将恭声道:“回太子殿下,已全部清点完毕,无一人逃脱。”
魏祯原打算将所有人关押至州府牢狱,但是楚王府上下人等加起来也有近四百人了。除了州府监牢,楚王府本身与周边的废弃庙宇也成为了临时监牢。
叛乱的主谋楚王一家就被关押在王府的祠堂内,前前后后有十几人重兵把守,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楚王作为叛军之首,圣人特意交代了要带他回去明正典刑。因此魏祯还是喊了大夫给他简单处理了伤口,反正只要到京城前留他一口气就成。
夜色降临,门口的守卫点燃了火把。有了外面映照的一点光,供奉着先祖牌位的祠堂内才不会显得阴森可怕。
骤然遭此大难,周姨娘伏在楚王身边不住地低啜抹泪,楚信修一想到自己将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就瑟瑟发抖,面色惨白,哭得比他娘还要凄惨。
两个人围着楚王直哭,楚王也十分闹心。
他不由向另一处角落里看去,楚王妃倚着墙,十分平静,就好像她早已预料到了今日之结局。顺着王妃的目光,他又看到了端坐在地,望着祖宗牌位的楚渺渺。
他三个孩子中向来最能闹腾的那个,这个时候却异常安静。
“楚渺渺。”
楚王开口,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你本应在京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父亲的声音中,楚渺渺没有听出一丝关怀挂念,而是满满的猜疑。
“父王这话不该是问句。反正闲来无事,请容女儿揣测一番父王心思。”
楚渺渺不屑一笑,转身面向楚王,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您好奇的不是我为什么会回来,而是我为什么能回来。估计按照您的预想,此时我与大哥大嫂应是走在了黄泉路上,成为您大业的祭品。结果我不仅没死,反而还活生生地站在您面前,就说明我能回来是有人能放我回来。
这个人是谁呢?是谁能决定一个叛臣之女的去路呢?当然只有圣人。您怀疑我是不是和圣人达成了某种不利于您的交易,您是否在想会不会是我向圣人透露了什么才导致您今日的失败。”
楚信修愕然看向楚渺渺,失色道:“难道真的是你!”
见楚王面色逐渐凝重,盯着自己的目光也逐渐凶狠,楚渺渺心下悲凉更甚。
她应该是都猜对了。真有意思,什么时候她楚渺渺也这般会揣度人心了。
楚渺渺喟然长叹:“可惜,脑子是个好东西,但无论是您还是楚信修,谁都没有这个东西。”
“楚渺渺你放肆!”楚王怒喝。
“父王稍安。”楚渺渺站起身来,走得离牌位更近了一些,仰头望向最高处的楚王一系的先祖牌位,幽幽道,“反正也是快死的人了,守着那些破规矩还有什么用?”
楚渺渺竟这般蔑视他这个父亲,气得楚王才处理好的伤口开始发痛。
“你这个孽子!早知你是这等不肖子孙,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就该掐死你!”
“姓楚的!你怎么敢这么对我女儿!”本不作声的王妃暴怒而起,好像楚王再骂一句,她立马就要冲上去撕碎他一样。
“这句话,我代先祖同样返还给您。”
楚渺渺并不理会那些暴言暴语,指着最高处的那尊神位。
“咱们楚氏的先祖随高祖四处征战、立下汗马功劳,才能得封异姓王,让后世子孙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您呢?托了祖宗的福,承袭了爵位与财富,难道做个安稳的富贵闲人不好吗?怎么想不开竟敢反叛朝廷,觊觎皇位,将我们全家所有人送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