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牢狱中不见天日,两边墙壁上跃动的火光在昏暗中尤为耀眼,偶尔传来的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在寂静中尤为清晰。
深牢之中,只有肃王一人被囚禁于此。
已经三日了。
三日前他还在暗自得意太子之位已是囊中之物,却不想半日之内竟沦为阶下之囚。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令他措手不及,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落入此境。
入狱后他曾多次向宫中请求面圣,渴求圣人能给他一个自我辩白的机会。可无论他通过审案的官员请求过多少回,宫中都毫无动静,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既没有斥责的话语,也没有允许他面圣的言语。
这般态度,肃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已经被圣人彻底放弃了。
这时,牢狱门口传来脚步声和狱吏问候的声音。
"见过太子殿下。"
肃王抬头,循声望向狱门,眉头紧锁。
没过多久,魏祯就站在了肃王面前。
肃王阴冷的目光死死锁住魏祯,尽管已经在这场斗争中胜出的魏祯没有做出任何或是得意、或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可他那似乎不把任何事、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波澜不惊的神情还是深深刺痛了肃王。
--魏祯从来没有把他当做过对手。
肃王心中不甘与愤恨交织,他移过视线时,余光扫到了垂首立于魏祯身后的一个内侍身上。
对这个小内侍,肃王有几分印象,那是在圣人身边伺候的人。现下,这小内侍手捧托盘,托盘上放置着一尊青玉酒壶和酒杯。
"我说圣人为什么不愿见我听我申诉,原来他早就想我死了。"肃王开口时,声音中多了几分颤动,不知是悲伤还是恐惧。
"尽管我并非圣人亲生子,可没想到他竟会不顾多年的养父子情分。"肃王咬牙恨声道。
魏祯这时才冷然开口:"你怨圣人不顾及情分,你利用邺郡公夫妇意图谋害母后的时候可曾顾念过情分?"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皇后产下嫡子吗?那我们算什么?"肃王愤恨道,因不安和愤怒而通红的眼睛又订在了魏祯身上,"是可以任凭圣人摆布而毫无怨言的棋子吗?"
"事实是,我们就是棋子。"
魏祯沉静的目光与肃王的视线相接,他继续说道:"为了朝局稳定,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你在圣人身边待了数年难道现在还看不清楚,这世上他唯一不视作棋子的人就只有皇后娘娘,可你竟然敢向她下手?你有胆子触碰圣人的逆鳞,你就要做好承受天子之怒的觉悟。"
"不过是、不过是一个蠢笨的傻女人罢了--"
"再说一句,可就不是赐自尽那么简单了。"魏祯的眼神向后瞟去,示意自己身后站着的可是圣人近侍。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可笑,我竟然会输在一个如同痴儿的女人身上。"
难以接受自己失败现实的肃王几临崩溃,竟开始癫狂发笑。
"你那么聪明的人,难道就没调查过自己能入宫的缘由?"
魏祯轻描淡写一句话,让肃王那可怖的笑声戛然而止。
肃王突然想起来了。
那年他和怀王之所以能入宫成为圣人嗣子,是因为第一批嗣子里除了魏祯外都暴病而亡。他以前怀疑过那些人的死和魏祯脱不了干系,后来,他经过多方面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些人都是被圣人秘密处决了,原因就是他们谋害皇后及其腹中龙子。
魏祯见肃王恍神,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便说道:"世人皆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没想到有时恰恰是小节握住了命脉。
"你不是不甘心成为他人的棋子,你只是不甘心那个执棋的人不是你。为达目的而视他人性命为无物,你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别人呢?"
魏祯示意狱吏打开牢门,端着毒酒的内侍走到了肃王的面前。
"这毒酒发效快,不会让你受太多罪的。"
肃王颓然,又看着魏祯说道:"既然我都快要死了,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你想明白什么?"
"那时,种种情形表明你再无翻身可能,你到底是怎么赢的?"
魏祯眉头微蹙,沉吟良久才缓缓道:"赌。"
*
那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魏祯还是被禁足东宫以后才知道个中缘由,立时就反应过来这是肃王给他布下的局。
当时东宫看守严密,魏祯也难以透出消息。好在江惟秋的反应也快,托人传递了消息进来说他已经在追查潘良的去向。
江惟秋办事还是令人放心的,不过魏祯对此也没报太大希望。如果他是肃王的话,此时要么藏起潘良,要么就抹杀潘良,以绝后患。
而事情之后的发展正如魏祯所料,江惟秋和胥子正几乎查遍了京城都没寻到潘良的蛛丝马迹。找不到潘良,别说借此扳倒肃王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经历过那场腥风血雨的魏祯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后之于圣人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