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是泰和楼的点心,特意让掌柜的包了能久放的果子点心。”楚渺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嘱咐道,“不过你也要赶紧吃,我怕放太久了最后便宜了老鼠。要是吃完了,就想办法带个话出来。”
楚渺渺伸手指了指一旁坐着的魏祾,正在打量隔壁监牢里邺郡公的魏祾回神,莫名地看着指向自己的那根手指——干什么?我是什么负责传递消息的人吗?
“我再准备点给你带进来。”楚渺渺嘟囔道。
魏祾挑眉:“这大理狱是说进就进的地方吗?”
“那,那递点东西进来也行啊。”
魏祾摇头,随后问魏祯:“就这么结束了?”
虽然问的是魏祯,魏祾的眼神却一直放在颓然倚墙的邺郡公身上。
“在这宫里如履薄冰地熬了十年,才做了一年的太子就被废了。”魏祾沉静的目光这才放在了魏祯身上,“你看起来倒是不难过。”
魏祯苦笑:“难过有用吗?事已至此,我难过与否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是这一次,恐怕真的时日无多了。与其纠结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不如过好最后的日子。”
说着,魏祯抬眼看向楚渺渺,眸中盈着温柔,语气也更加柔缓:“谢谢你们来看我。”
楚渺渺心里其实是有些生气的。
那日皇后寿辰她偷溜进东宫的时候,魏祯表现得是多么胸有成竹,好像这事儿并不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一样。那底气十足的样子,是现在回想起来都要称赞一句“好演技”的程度。
楚渺渺深深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你上回不是说,这件事情很快就结束了吗?”楚渺渺直视着魏祯,平静的语气下藏着几分愠怒,“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束法?把自己性命都要搭进去的那种结束?”
魏祾饶有兴趣地看向楚渺渺——哦吼,看起来好像生气了。
“世事难料嘛。”魏祯苦笑着解释道,“我也并非是算无遗策之人,也是我高估了自己在圣人心中的分量吧。”
“能不能……”
楚渺渺的声音微微发颤,魏祯的目光中多了些诧异。
“这一次能不能保住性命?”
在监牢内火光的映照下,楚渺渺的双眸中似有光点闪闪,注视着魏祯的目光带着希望,希望能从魏祯的口中听见自己想要的回答。
那目光让魏祯心中一紧,险些要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盘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幸好就在要说出来的那一刹那,他找回了理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说出了三个字:“或许吧。”
魏祯原以为这个回答会让楚渺渺难过,不想她却眸中一亮:“那就说,还有希望活下来是吗?”
“啊?”
“我们能做什么吗?这一次你不要再一个人谋算了,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就尽管提。”
一旁的魏祾也点头。
这个发展,着实出乎魏祯的预料。他以为楚渺渺会难过,没想到她却从另一个侧面来看这个答案。
“我说的是或许……”
“对啊,‘或许’代表的是可能性啊。或许圣人念在这十年的父子之情上会饶你一命呢?”楚渺渺激动地说,“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轻易放弃!”
楚渺渺刚才还闪着泪光的眸子一下子被点亮了,一簇希望的火苗正在乌眸中跃动。她激动地拽住了魏祯的袖子,满怀希冀地望着魏祯,就等他下达一个指令,她能立马去执行。
原本对自己的计划没几分胜算的魏祯似乎是受到了来自楚渺渺的鼓舞,方才还隐藏起身影的自信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魏祯摸了摸楚渺渺的额头,笑言道:“有你这句话,我觉得事情也许不会有那么糟。”
魏祯又安抚了楚渺渺几句,魏祾也说打算让父王再替魏祯求求情。太子之位保不住了,至少也得保住性命。
“至于邺郡公……”
魏祾说话时眼神又瞟向了邺郡公,就见他也转头看向这边,在听见“求情”“保住性命”等词时,浑浊的眼珠一下有了精神,像是看救星似的看向魏祾。
魏祾冷冷一笑:“敢谋害国母,能留全尸都是圣人仁慈。”
话音落,魏祾就眼见着邺郡公眼中的亮光迅速地熄灭了,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探监的时间有限,没说几句就有狱卒来催促,魏祾和楚渺渺便离开了。在走过邺郡公牢房的时候,楚渺渺忽的停下了脚步。站在牢房门口目送二人离开的魏祯面露不解。
楚渺渺侧身,正色看向邺郡公:“你真的将魏祯视作亲子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不仅问懵了邺郡公,也让魏祯愣怔在原地。魏祾只在楚渺渺身后静静看着。
“你在邺郡打着太子的旗号作威作福的时候,你在计划实施谋害皇后的毒计的时候,你考虑过魏祯吗?
“你是真的为他着想,还是只为了延续你自己的荣华富贵?”
在得知魏祯因为邺郡公毒害皇后一事被牵连禁足的时候,楚渺渺对魏祯生出了几分相惜之情。在父母缘分上,他们二人或许是一样的处境。
魏祯的父母不能体谅他在宫中生活的辛苦,只仗着他的名号满足自己的私欲。楚渺渺从小到大,爹不疼、娘不爱,渴望父母亲情而不得。她这个问题问得不仅仅是邺郡公,也是在问自己——
父王在密谋造反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被留在京城作人质的大哥和她?
楚渺渺想听邺郡公的答案,也想知道父王的答案。
“我……”
邺郡公只发出一个音节,便禁不住泪流满面,他看向魏祯,满面都是愧疚。
魏祯轻扫了一眼父亲,迅速收回了目光,默不作声。
“若是有那么一瞬想到过他,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之局面了。”楚渺渺垂眸,不知道是在为魏祯难过,还是在为自己伤心。
魏祾出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