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苏,人如其名。
云潇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人就对她过分关注,她当时只以为大半都是珞珈的原因,没有细想,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既然从小认识,别说是半块九灵玉,以后就是稍稍回忆也能够认出来她。
他安排得也很到位,一边让俞北跟着她,一边通知谢循之往这边来,两方面同时进行,就是为了找云潇回去,天衣无缝的安排,说起来比起谢循之,谢苏反而更关心他这个妹妹。
而谢循之虽然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但他毕竟不是虞牧之野的人,很多事情只看外表,不知道内情。
就比如他当年把自己交给云绍长老之后,那之后发生过什么事情,他是怎么死的,而自己又是怎么样流落到溪家口被封印的。
云潇每次一想这些,就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从她脑子里挖走了一块,前因后果都不明白。
谢循之那天送她出门,叹气道:“云潇,不管你信不信我,我只知道,云绍长老当年把你接回去,他确实是看中了你的天赋。”
天赋这个东西很虚,要论天赋,他一个位高权重的大长老难道不比她一个小丫头的天赋高,云族那么多孩子里随便挑一个的天赋难道不比她好,但是很奇怪的是,等云隐死后,他几乎是立刻就将云潇接了回去。
原因无他,那些人都怕死,云族的秘术非意志坚决者不可修炼,这是前代几位长老呕心沥血根据微澜剑所琢磨出来的办法,以防万一就是来日魔族有异动,必须要有人做得了牺牲。
要把微澜剑比做试金石,那么这些人就是石头上的沙粒,一削就碎,一试就软,没有人过得了死亡那一关。
只有云潇才是那块试出来的金子,不管她天赋如何,是蠢钝还是愚昧,有这样的意志力,何愁大事没有着落。
云绍在下很大的一盘棋,他甚至是用命在赌,但是云潇从来不觉得她是棋盘上的棋子,这是他们的责任,从他们被大祭司任命为微澜剑世代相传的守护者,从那一天开始,不管这个责任落到谁身上,他们都必须承担下去。
云潇想着想着,忽然有点难受,也似乎不太甘心。
微澜剑碎成这样一直关乎着她的命运,现在这个答案就在眼前,最大的错误竟然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没有那个本事,没那个能力,才有今天这些破事。
渡船行驶到江心,微微有些晃动,谢循之给她安排的一切都是最好,身上的床铺柔软得像是陷进云里,云潇却突然觉得这种漂浮不定让人心里很不安,她翻身坐起来,不管不顾就往外面跑。
外面的冷空气一下子就灌进身体里,云潇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比起刚才那么虚幻的柔软,真实的痛苦才让她有痛快的感觉。
船角悬着澄黄的灯笼,照得四周的寒气都消融几分。
司晟没想到她会大半夜的跑出来,谢循之先前问过他,司晟想了半天,最后就说给她把床铺软一些。
江上风潮,又要行远路,云潇虽然不说,但是她身上总是冷的,很少有活人的温度。
云潇觉得有只手在她背后拍了拍,这是给她顺气用的,她本来心里就烦,更厌烦别人碰她,抬头就想叫人滚开,等看清楚眼前的人,又一把抓住他即将收回的手腕。
“我以为你要讨厌我。”
司晟低头看她的手腕,她袖口收得很紧,手心依然很凉,顺着往上看去,就是她冻得通红的鼻尖,还有那双灵动的眼睛。
“那我就讨厌你好了,”云潇吸了吸鼻子,“谢循之把我送给云绍长老,你要把我推给别人,你把我推给别人,让我胡思乱想,你还不高兴。”
她眼睛红得像哭过的样子,看起来很想让人安慰她,司晟想说不是,他没有不高兴,但是云潇突然打断他,她憋着气,泄愤一样使劲踩了踩司晟映在地上的影子,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你这个小气鬼,没有新衣服都怪你,看不成火烧云也怪你,你也不来找我,我才不要先理你。”
她说到做到,这些天来她真的没有理会过司晟,谢循之给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他是当爹心切,什么都要给她安排最好的。
云潇厌倦他那个大张旗鼓的样子,但是她也很少跟他说话。
几个人都各有各的事情,段青岚要忙着配药,给谢循之调理饮食;梅行衣会把苏青送给她的东西一一整理好,时不时拿出来琢磨;小二哥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只小灰犬,每天逗它玩;她有谢循之俞北两个人嘘寒问暖,不愁亲人朋友。
只有司晟是彻底的闲下来了,他既不会配药,也没有亲人朋友,他没有那么多事情做,云潇就一直在等他,早也等晚也等,等他来找自己玩。
可是他真的来找她的那天,云潇正在费劲的把谢循之给她布置的那些东西收起来,她嫌弃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碍眼,想全部收到箱子里去,一回头就看到司晟站在门口。
她手里还叠着谢循之在路上给她选的衣服,崭新的料子,里面参考了俞北不少意见,云潇则是能敷衍就敷衍,反正她也不穿,后来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柜子才有点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