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云潇。
这句话被风声送到他耳边的时候,谢循之几乎喜得难以控制自己,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知道他不远万里就是来找这个人的,现在就人就在眼前。
他也是被喜悦冲昏了头,司晟嘱咐他的那些话瞬间就被当成了耳旁风。
谢循之下意识就想抓着她的手腕。
但是云潇比他反应更快,在他要碰到自己的时候反手就是一拳砸到他脸上,她下手又快又狠,谢循之惊喜之下根本没有防备她来这么一下,被她用拳头砸个正着。
情况反转快得船上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是司晟他们几个人来得快,他的下场绝对不是挨几拳头那么简单。
谢循之苦笑一声,他现在才知道司晟跟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心想这孩子何止是性情大变,简直是两模两样的一个人。
甚至那天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她狠狠揍了一顿,现在回想起来谢循之甚至有些庆幸他那个时候没说出口,别的不说,云潇的防备心倒是特别重。
俞北把拧好的热毛巾交给他,谢循之长叹一声放下镜子,镜子里照出来他的脸从眼睛到颧骨的位置都是一片青紫,细看之下还能隐隐看到渗出来的血丝。
谢循之嘶声,忍着痛把热毛巾敷在脸上,还是有些纳闷:“小北,你说这孩子怎么越长越变了呢,小时候明明活泼又亲人,现在见到陌生人就是冷冰冰的样子,一言不合就要跟人打架拼个你死我活的,这...”
谢循之一摊手,他是越想越不对劲,有心跟俞北请教一下,但是俞北也是半桶水晃荡,他跟云潇相处也不多,想了一会儿,找个蹩脚的借口安慰他:“人...人长大...长大就是会...会有变化的...”
“那怎么不往好的方向变化,”谢循之笑道,“这跟小时候完全就是两模两样,换了个人似的...”
这俞北就说不清楚了,他抓了抓头发,还是觉得不能让他这样误会云潇,刚要组织语言解释出来,谢循之又道:“这样,你去找司晟,让他来见我,我总得...总得想个办法跟她说清楚...”
俞北刚组织起来的语言就这么被他吞回肚子里,他毕竟不算云潇亲近的人,就算谢循之要找人跟云潇说清楚,他也不是最佳的选择。
只是每次都是司晟,每次都是他,俞北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偏偏云潇那么听他的话,那天要不是他一句话拦着云潇,说不定云潇要对谢循之怎么样。
俞北领命走出客栈,他阳奉阴违,没打算按照谢循之给的命令去找司晟,转而直接去找云潇说事情。
他们现在住的客栈跟云潇他们安排的地方都是一块的,谢循之当天得知消息就让客栈老板全部布置完毕,就是为了顾及云潇当时的情绪,让那些护卫和丫鬟都留在船上,这边只留几个贴身的人照顾。
云潇并不在房间里,她气闷,司晟就跟她一起在渡船上吹风。
谢循之已经下令把周围的人全部撤掉,江面上又恢复了往常的动静,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游客,过路的行人的吆喝,他们这块地方安静得有些不太寻常。
“...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这样,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司晟本来跟她一起看着远处的热闹,这时候却收回目光看着她的侧脸,显然是对她的情绪过分的关注。
云潇使劲拍了拍脑袋,脑子里面因为过分挖掘记忆变得有些钝痛。
她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语气有些烦躁:“我想不起来,我就是讨厌他仗势欺人的样子,有钱有势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们在这里耽误的这几天时间里,云潇自己找人查过这个谢老爷的来头,对这人的印象就是个土气的暴发户,又爱面子又爱摆排场,反正就是印象不好,任凭司晟怎么说都不能接受。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爹,云潇想不明白,她虽然没有记忆,但是心里深处总是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妹妹,你爹是个大英雄,他只是现在被事情绊住了脚,我们等他有空,他有空就会回来看你的。”
云隐顺着她柔软的头发抚摸她的脸儿,小女孩被她抱在身上,乖乖的任她抚摸,她娘看不见,也不知道她长的是什么样子,想看她的变化就只能一遍遍摸她的脸,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是胖了还是瘦了,出去玩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欺负,都是这样感觉出来的。
云潇手里还缠着她干活用的线团,她试图把那些线团都理清楚,因为每一年娘都要给她做衣服,然后给爹也做一套,她给爹做的衣服永远都是同一尺寸的,像隔壁哥哥那么高身量才穿的衣服。
她想提醒娘,但是抚摸着她眼睛上的伤口,又把话都忍下去了,她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爹,娘也很久没有,她不想惹她伤心。
云潇把线从手里脱出去,一把抱住云隐的脖颈,跟她说话:“阿娘你放心,我会好好修炼法术的,我练好法术就可以保护你,爹不在也没有关系,爹是大英雄,大英雄都很忙的,可是我保证,我保证一定好好修炼,一定不让别人欺负你。”
云潇默默地捏紧拳头,有点凶的样子,像是在跟暗处看不见的敌人做斗争。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云隐的眼泪顺着她的手背不断的往下掉,擦也擦不干净。
她不断抚摸着云潇瘦弱的背脊,心里有如火烧般的痛苦,痛苦得她想呐喊,想赎罪,可是她最终也只是颤抖着嘴唇应了她一声“好。”
这个小女孩就是她的心,她的命,她真的舍不得放手。
云潇最初关于爹娘的记忆就是从这些话里来想象的,不然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爹当初不能回来看她们,想来想去都无法用别的理由说服自己。
换到底就是司晟来跟她说话:“那你有没有想过,骆西湾人流复杂,因为特殊的原因渡船靠岸这么久,大家心里都会有怨气。”
云潇跟他顶嘴:“那也是事实,他们又没有说假话。”
“是,他们是没有说假话,”司晟被她怼回来也不生气,“可是他们把这些话添油加醋的跟你说,就是想要你给他们出头,带他们闯路。”
他说的也是合情合理的解释,那天他们差点打起来的时候,底下一群人拿着棍棒给她助威吆喝,云潇不是没长眼睛,但是她顾不了那么多。
这些话真是说得心烦,云潇从船沿跳下来就想跑,但是被司晟一把抓着她的手腕,让人硬生生定在他跟前,那两块九灵玉就被他放进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