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和景站在宋却舟的身后,努力不让自己进入到两人对峙的画面里。
他面色略显复杂地望了一眼身前的人,对自家老板终究还是误入歧途这件事心生感概。
原先他以为老板是先以自我利益为中心的商人,没想到看走了眼,五亿赎金说给就给,还是在对方有背叛行为的情况下。
还什么都不索取。
顾和景正震惊于老板的用情之深,紧接着收到了老板多照看那位林先生的命令,他会错了意,以为老板要玩些别的花样,暗暗叹了好几口气。
弄清楚是乌龙后顾和景很是惭愧,觉着自个真是遇上了难得一见的正常人。
敬佩之情还没有生出多少,老板就带着他来上门堵人了。
一想到下午老板连电话都没有打,冲出办公室顺路叫上他时那难看的脸色——他跟在老板身边这么多年头回见——他就知道这事不简单。
老板边让人汇报林先生位置,边让他转向换道,脸上神情分明没有多失控,顾和景却分明瞧出一点疯癫感。
此刻老板站在人跟前,那股子压迫感他看了都发怵,他只不过小小一个助理,何德何能掺和进这个场景里。
顾和景心里头直叹气,正想着稍后场面失控的应对措施,只听见他老板语调虽沉,却很有礼貌地问道:“方便我进去吗?”
顾和景:……
得,一物降一物,老板在这位林先生面前着实是硬不起来。
对面的林先生也愣了愣,然后让开了身,“当然可以。”
随后顾和景就看到老板很是自然地接过了林先生手上的垃圾袋,递给他,嘱咐道:“你车里等我,这个帮忙扔一下。”
顾和景如获大赦般地接过黑袋子,三言两语应了后就急速脱离修罗场。
宋却舟进屋时顺带把门带上了。
他的动作极其自然,一点也不突兀,门锁轻轻扣上的一瞬间,林致溪心里不知为何一颤。
林致溪去厨房倒水,期间总有种错觉,好像有一股不容忽视的视线牢牢地钉在他的身上,用一种要从他这里咬下一块肉的力度。
然而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害怕。
坐到沙发上时,宋却舟泰然自若地收回视线,率先开口:“你最近有去见秦长裴吗?”
林致溪一愣,而后直接承认道:“嗯,就在两天前。”
他没隐瞒,宋却舟微不可查地松口了气,他面上不显,又问:“是他找的你吗?”
他话语间有藏得很好的关切和担忧,林致溪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事都迟钝得不像样的笨蛋了,他精准捕捉到了对方眼底的关心,唇边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个小弧度:“不是,是我找的他,因为我马上要走了,所以和他见了一面,说了一些关于我妈妈的事情。”
“嗯。”宋却舟应了一声。
林致溪见他没有继续发问的意思,一句“阿舟”刚想说出口,及时停住了,换了一句“宋先生”。
“宋先生今天怎么来了?”
他没忘记宋却舟上回说的不要再叫他阿舟。
不管什么原因,宋却舟能在他走前来看他一面,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也不想都要死了还讨人嫌。
林致溪改口改得生硬,宋却舟听得出来。
这是他要求的,那通电话里他明确地向林致溪拒绝了“阿舟”这个称呼,这是一种显得有点幼稚的决绝,真正看开的人不会用那样不容反驳的语气去拒绝,显然他不是真的放下。
否则不会这会儿一听到林致溪改口,他就觉着浑身不爽。
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有些哽住了,一时间回答不过来。
他不能说他只不过又一次做到了那个梦,又一想到林致溪的航班是在今天,就满心都是失措和惶恐。
就好像,倘若离开前不见上这一面,下次相见,又要他等候好久了。
宋却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变成了一个等待者,习惯等待也畏惧等待,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又为什么会染上这种疯癫的情绪,让他时时刻刻都身处在失控的边缘。
也许这得怪罪林致溪,是这个人的出现令他的情感不再受控——他唯一清楚的是,他在林致溪的面前,的确没什么底线。
便如现下他想着那个光怪陆离的梦,真切地担忧着,以至于接下去的试探都和对方的身体状况有关。
“今天医院那边打来电话,说想让你去复查,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林致溪一僵,极快地调整好,眨眨眼掩下那些不自然:“啊?医院没给我打电话啊。”
“给我打的。”宋却舟说,“我当时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他们只要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他毫不避讳的话语打了林致溪一个措手不及。
宋却舟的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有目光越来越尖锐,盯着林致溪时,眼底的暗潮越发翻涌。
他看得见林致溪微张的瞳孔和不住发抖的指尖,这使他的心愈加躁动不安,他直觉有什么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