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根尼,作为一个喝酒从来不喝伏特加、也从来“温文尔雅”的“基辅罗斯军中异类”,骨子里终究还是基辅罗斯人。他勉强压抑着暴怒,尽量保持心平气和的语气:“基辅罗斯人,需要的是土地,是资源,不是百无一用的市场和贸易关系;就算我们需要市场,那个市场也永远都不可能是你们的市场——”
他轻蔑的撇了眼沈崇泽:“你们这样的穷国,非但不会提供给我们所需要的市场,甚至反而还会用你们廉价的劳动力和质量低劣的产品,冲击我们的经济!”
沈崇泽挑了挑眉,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他本就没打算真和叶夫根尼谈出什么成果来,此行也不过是来探探基辅罗斯的口风。目的即已达到,便也话不投机半句多。微微鞠了一躬,沈崇泽不甚在意的笑笑:“将军阁下的意思是,除非割让东五省,否则绝无休战可能喽?”
不等叶夫根尼做出反应,他夸张的耸耸肩,俏皮的眨眨眼:“唉……真是可惜啊!”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从门槛迈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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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特使”沈崇泽与叶夫根尼进行短暂的秘密谈判同时,楚联邦与基辅罗斯却并没有丝毫停战的迹象。
听了沈崇泽的述职,沈夜北也并不感到失望。非但不失望,他甚至还给自己这位便宜儿子马上安排了另一份差事:“以后,与基辅罗斯谈判事宜就都由你全权处理。”
“谢谢父亲!”
出于本能,沈崇泽好悬没当场“跪谢天恩”。可这个精明的混血青年很快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儿:“可是父亲……您让我负责谈判事宜,战场呢?我还有机会去上战场吗……”
沈崇泽根本不在意什么家国情怀、民族大义。他之所以怯生生问出这么一句来,是因为“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强烈立功欲望。他不甘心于做一个“富贵公子哥儿”,反而一直渴望建功立业、树立人望。如今沈夜北却给他安排了这么个鸡肋差事,他自然本能的感到抗拒。
闻言,沈夜北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只一眼,沈崇泽就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了。
“也可以。”出乎他的意料,沈夜北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被顶撞的不悦:“你要参战,就从最基层干起,不可假我之名对长官颐指气使。”
“……是,父亲。”
沈崇泽蔫儿了。他上战场,那可是奔着带兵打仗去的。居然让自己去当大头兵?我可去你的吧!
然而紧接着,沈夜北下一句话就让他又支棱了起来。
“你若实在想做些事,霍秋笙那边你也可以去当个副手。老霍那边很忙,保卫处将来的工作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的。你回去,拿着我的亲笔信给老霍,他会安排。”
沈崇泽原本黯淡下去眼神,立刻就又一次亮了起来!
保卫科,那可是最接近复兴会权力中心的地方。如今理事长柳余缺已成为总统,复兴会会内事务,实际上早已由沈夜北实际控制。这种情况下,保卫科已然成为除国府特情部之外,最有影响力和实权的青报部门,其负责人霍秋笙更与沈夜北是“八拜之交”、全联邦公认的青报大佬,甚至是“祖师爷”。
以前。他也只是给霍秋笙打打下手、学学技术,现在沈夜北这言下之意,他终于可以亲自上手、分取霍秋笙在保卫科的一部分权力了!
沈崇泽既惊且喜的退出去之后,沈夜北才从目送他出门的姿势,转为缓缓坐了下来。秦兵这时才从一旁的小屋里走出来,轻声道:“这小子,人品很有问题。不过用人确实不能只看人品,他也确实是个有能力的。”
沈夜北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让一个对你不忠诚的人掌管最重要的特情部门,这可是一步险棋。万一这小子野心无限膨胀,将来里通外敌的可能性极大。”
“嗯。”
秦兵顿了顿,又道:“他打仗怎么样?”
沈夜北摇摇头:“他没有军事才能,让他去试试,是为了让他死心。但是,他在组织和人事管理上,却堪称天才,老霍近年也有了退隐之意,老霍之后,保卫科不能一日无主,他已是最好的人选了。”
秦兵张了张嘴,半晌才声音艰涩道:“……可是夜北,万一,我是说万一。”
她谨小慎微的观察着沈夜北的表情变化,轻轻道:“如果将来,他真的背叛了复兴会,也背叛了你……”
这之后,她没再说出任何话来。沈夜北也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明确的给出答案。
秦兵看得很真切。沈夜北眼中没有怀疑、迷茫又或者轻蔑、傲慢。他脸上的神情极为平静,平静到了冷漠的地步。
她已经知道答案了。那句他并未宣之于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