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侠……救命之恩,说谢字太轻描淡写了。不知可否请教恩人高姓大名,也好方便柳某日后报答?”
黑皮帅哥抹了把脸上的血,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必。我受沈夜北所托才会救你。你要谢,就去谢他。”
说完这一句,他就如同话本里所有的高手一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纵身一跃,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只留柳余缺一个人和一堆尸体在屋子里,对天放空。
沈夜北……吗。
他呆呆地望着手腕上的机甲傀儡,思绪飘回了五年前游船上——不,还要更早一些。
更早的那时,襄城兴楚医馆里,沈夜北郑重地将改造好的千机丝发射器交到他手中时说过的话。
——这个给你,防身。即使是你,也可以用。
唔。沈夜北这人,好像从来都不太会说什么感动人心的话来让他铭记。可他迄今为止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经不知帮了他、救了他多少次了。
而这一次,沈夜北更是直接将他从死亡线上生生拉了回来,再一次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只是因为说了自己不爱听的话,被自己耍小脾气冷暴力似的扔在了一年前的京都大学礼堂之中,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他还要欠沈夜北多少次?这样的人情,真是他能还得起的吗?
哈!是了,这小子曾经不是说过么,“还不清就不要还了”……真是个完全不考虑别人心情、只知道一味自说自话的家伙。
他柳余缺又不是忘恩负义的混账,可能有恩不报么!
联想到近来不少革命同道遭遇暗杀,再想想方才的惊魂一刻,柳余缺收拢了陷入回忆的心思,小心翼翼地翻了翻其中一具尸体。尸体腰身上挂着一枚铁牌,上面刻着圆形与“天机”二字组成的图案……
果然是楚国朝廷派来的。可是天机处……特情部,之前不是已经由福王那个纨绔掌控了么,这废物怎么忽然想起来对复兴党下手?难道——
是萧衍?
这些年里,由于立场相反以及萧衍对革命同道、对沈夜北所犯下的罪孽,柳余缺对他早已没了童年时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情谊。可若说要就此痛下杀手,谈何容易……
这些年来只要是他主导下的暗杀朝廷要员的行动,就从未将萧衍列为暗杀目标过。
“唉,老大啊……”想清楚前因后果的柳余缺难得长叹一声,悲凉地坐了下去:“你就非要逼我下狠心,杀了你么……”
然而很快,他就不用纠结了。因为就在他险些遇刺的第三天,京都就传出来一个几乎捅破天的“突发新闻”——
萧衍死了。被残忍地在他自己的府上、当着他自己女儿面前,肢解全身、割断头颅、大卸八块。死状之惨烈,到了连国内外各大报纸都不敢放照片的地步。
而做出此等“惊世骇俗之举”的人,正是沈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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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句话其实是句谬论。
——前提是,做了,然后被人发现了。
就在尸位素餐的福王殿下被满眼的血和血泊上浸泡着的新鲜内脏活活吓晕在“地下城”门口之前的那一天,萧衍派往各地暗杀乱党头目的所有异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毫不犹豫地拔-出腰畔佩刀、割断喉咙,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集体-自杀”事件到底是谁干的,天知道;然而该由谁负责,却显而易见。随着京中、各地官员死亡人数的急剧飙升、社会影响急剧恶化,福王的身份也护不住楚显了——
宪警部与监察司同时找上了门,请他前往协助调查。然而还没等宪警部着手调查,就有惊天消息从东瀛使馆传了出来:
楚帝国前内阁总理大臣、刚刚在东北行省立下救国救民大功的沈夜北,杀害了现任内阁总理大臣,萧衍。
没有勾心斗角的官场龃龉、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就拼一个简简单单的你死,我活。
这个消息实在太可怕、影响也实在太过恶劣,以至于朝廷根本不会任由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最终影响到民间。
于是,沈夜北杀了人之后,便沿着风景最美的长安大街一路优哉游哉地走回了家。在府上脱下血衣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了身清清爽爽的衣裳,然后直奔诏狱……宪警部而去。
投案,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