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就是恶心。这几日里已隐有征兆,以至于他几乎没吃几口饭,只喝了些水,因而最开始也只是胃里反酸水。可跟着肺子就抽搐了,腥气沿喉管上涌,眼前顿时一黑,一口血就呕了出来!
秦放开始拼命尖叫。秦兵的脚步声随即响起,不多时蘸了热水的毛巾轻轻地抚上他的脸,一只冰凉的小手手背碰了下他的额头,轻声道:“公子,你发烧了。不过不用担心,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沈夜北昏昏沉沉地听着她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秦放还在颤着音地打哆嗦:“头儿……他眼睛也流血了!这,这这可怎么办啊!他会不会死啊……”
“哥,”耳朵里嗡嗡作响,秦兵的声音已听不真切:“你出去吧,这里有我守着。”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接着帐外如水月色,沈夜北看见秦兵就守在自己身边打瞌睡,刚想叫她起来,却听她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谁?
沈夜北有些疑惑,然而很快这点疑惑就被冲出鼻腔的热流给消散了。秦兵听见他剧烈的咳嗽声立刻醒转,迷迷蒙蒙地睁开睡眼:“公子……?”
沈夜北想抬手去摸鼻子,可竟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秦兵看了眼他,旋即微微蹙眉:“怎么又流鼻血了,你等一下。”
说罢,不等他回应,她便起身去端水。待将鼻血擦得差不多了,她才舒出一口气来,道:“传闻中,七窍流血,五脏衰竭,这就是神仙醉致死之道。”
细腻的手摊开,里面静静躺着那粒瘾药。沈夜北闭了闭眼,嗓音沙哑得几近无声:“再等。”
“你可能会死。”“我知道。”
秦兵叹息:“在此之前,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公子竟会如此固执。”
沈夜北道:“我从来……都是如此。”
他是如此坦然,声音虽虚弱有将死之气,可仍保留着最后那么一点不容侵犯的傲骨。因为这一点碾不碎的傲骨,他看起来……
简直,有种形销骨立的破碎美感。
半晌沉寂。
“其实,”秦兵脸上头一次流露出不自信的神情。她仔细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和语气,柔声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也许能够奏效。”
秦放被允许进来时,已是第二天了。沈夜北告了病假,留在营帐里闭目养神。秦放一进来就瞧见他那张纸一样苍白的脸,一边心疼得要命,一边小心翼翼凑上前去:“沈大哥……沈头儿。”
“哥你坐,我去煎药。”女扮男装在军中充当医者的秦兵如是道,同时把座椅让给了他。秦放一坐下来就立刻开始道歉:“头儿我真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萧大……萧衍那王八蛋给我的伤药竟然是毒药啊!要知道是毒药我就是自己吃也不可能给您吃,我他妈真是混账蠢到家了,该打!”
说着甚至抬手“啪”地给了自己一耳光,力道大得半边脸立时见了红*肿。沈夜北折腾了一天一夜,如今虽然稍稍恢复了些精神,可还是虚弱得很:“住手。”
秦放脸疼得厉害,然而要不是他这两个字,却还要真心实意地再给自己一大嘴巴。他揉着被打肿的地方,哭丧着脸认错道:“是我害得头儿染了毒*瘾,死一万遍都难……那个什么,难辞其咎!头儿,你要是实在觉得不解气,那,那我这条烂命就赔给您!反正我的命也是您救的,您拿去便是……”
“够了。”
沈夜北简短直接地制止了他无休止的自责,语气里却并无责备之意。他只是淡淡道:“你是被萧衍利用的,不知者不怪。我也不会恨你。”
秦放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他抬手抹了把泪水,怯怯地问:“头儿……萧大人,不,萧衍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给您下药?您……您会死吗?”
会死吗。
沈夜北苦涩地笑了下。秦放在他对面,看了他这笑容竟有些呆住了。耳边听得他道:
“帮我一个忙,好么。”
“头儿您尽管说,我洗耳恭听!”秦放激动道。沈夜北勉强支起半个身子坐起,平静地直视着他:“替我向萧衍致信,请他给予足够半年的瘾药。还有,此事绝不可向外人泄露,尤其是——绝不能让段督军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