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照顾他的小厮,邵衡回到屋里,在桌边寻到一个木凳坐下,眼睛盯着地面,视线迷离,像个木头人一样开始发呆。
距离被救出幽冥间已经过了好一阵子,久到他自觉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但据小厮传话,小医仙认为他受的那些刑伤还未痊愈,伤的元气未能补足,还不能出门溜达,最好日日卧床静养,直到小医仙觉得可以为止,
久违的称呼让邵衡恍惚了刹那,在青石镇伤,他和医师外出巡诊时,村民们就是这么称呼医师的,
随即他意识到,这艘船上能被称为“小医仙”的也就只有路遥一人,
而他自恢复意识起,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少女了。
邵衡犹豫了一阵,还是艰难地开口请求道,“……小医仙,她……我、能不能……”
他的后半段话越说越低,到最后几近呢喃,若非小厮是个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险些就要错过去,“你是说,你想见小医仙?”
小厮怕自己听差了,用正常的音量重复了一遍。
邵衡额角一跳,骤然绷紧神经,好似背后正有一把刀抵在他的后心,感觉小厮声如洪钟,而全船所有人都听到他僭越的请求,
他硬挺身体,僵硬地点头。
小厮为难地撇下嘴角,“这……小医仙这两天忙得很,几乎见不到人影……”边说,他边暗自瞥了青年一眼,
身为青轩画坊的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消息灵通,他可是听说了,这人是小医仙不惜亲涉险地都要救回来的人,未来必定大有前途,
这么想着,小厮口风一转,“不过我要是遇见了,就帮你问一声。”
“多谢。”
这一问就是好长一段时间,邵衡耐心等了一天又一天,小厮始终没给他回信,于是,他不得不开始面对那个他在醒来后没多久就意识到的、最不想面对的可能,
或许,路遥不想见他。
这也是当然,看看他都干过些什么吧,几次三番罔顾对方的好意不告而别,在前往青轩画坊的那一晚,他明明听出了医师的挽留之意却依旧一意孤行,如此行事,任谁都不会再想见到他这个不识好歹之人,哪怕医师要把他大卸八块行刑至死那也是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可人的念想哪儿是能受控于己的?在等待最后的审判降临的这段时间,无所事事之余,想再见她一面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
在他身陷囫囵意识不清的时候,他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路遥的声音?那道摇曳在烛火之中朦胧不清的影子,是不是他的幻觉?
他的心早已经知道了答案,倘若真的有人愿意来救他,那个人只可能是、也只会是路遥,可他的理智和情感依旧在叫嚣着渴望,在真正见到少女之前永远都不会停止骚动。
扣、扣、扣
三声轻响将青年从兀自的沉思中惊醒,
是医师来看他了吗?下意识的念头掠过脑海,他慌忙起身,用上闪身的功法,想要去门口迎接,
然而被封的内力还没有恢复,短暂的失误后门外的客人已经不请自入,十分自在地在桌边落座,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我来和你谈谈。你应该有空?”
是疑问句,却透出十足的笃定。
来人红色的一角焯烫了邵衡的眼睛,他隔着木桌,沉默地站在红衣的女子面前,低垂下眼帘,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选择,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叫小茶。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是,”邵衡沉声回答。
他先前没有见过女子,但也能猜得七七八八。虽不知缘由,但青轩画坊刚刚对幽冥间下手,眼下正在回程的路上。醒来的这么长时间,他仿佛被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遗忘了,甲板上人来人往,可他见到的唯一一个人就是负责照顾他的小厮,若说没有什么人特地叮嘱过,邵衡根本不信,而这么做的目的,大概是因为他毕竟是幽冥间的死士,对他的防范必然少不了,
实际上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客房而不是被囚在牢房,已经让他吃了一惊,
是看在医师的面子上吧,邵衡敛去眸中的异色,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罔顾禁令出现在他的面前,女子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他猜这人就是这艘船上地位最高的人,青轩画坊和幽冥间往日无仇,这般突然发动袭击,青轩画坊的首领必然得亲自下场方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