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伙御膳房的宫娥,此时夜深,楚先的贴身侍从张斛见楚先尚未休息,便按规矩命人做了宵夜来,隔着一道屏风请示。
韩渊悄悄绕过屏风,只见楚先端坐一方案前,案上摆着数沓半人的奏折,分别堆放在他左右,他专心批阅,听闻张斛之声,面无表情地道:“撤了。”
张斛又领着人离开,殿门关上,韩渊立即上前,一道结界封住大殿,楚先瞬间察觉到异样,冷声厉喝:“放肆!”
一道灵力扫荡过来,韩渊急急跃起避开,落在另一边,还没落稳,又一道灵力扫来,他干脆强抗,旋即现出真身,道:“怎么?就这么怕我?”
见到韩渊,楚先紧皱的眉头一松,有些疑惑:“是你?”瞬间又恢复了泰然自若,收了法力,悠悠地坐回原位,目光中略带审视,语气却仿佛见了什么交好的熟人,互话家常一般随意,问道:“想清楚了?”
但他们是交恶的熟人,韩渊冷冷道:“你就不怕我是来杀你的?”
他的视线落在楚先左胸处,宽松的寝衣因方才的动作有过一丝凌乱,领口微开,只见衣内肌肤被裹巾缠紧,是上次的伤吧,只是那裹巾似乎有些奇怪,不是纯白色,莫非是他的伤口经过方才这一动,有往外渗血?
不及细看,楚先已将衣物拢好。
韩渊道:“方才你的灵力,比起过去大大退步了。”
看来这果然不是一般的伤口,楚先绝对受过重创。
楚先一挥手,案牍上的奏折公务一应消失,又一挥手,在他对面多了一块蒲团,他眼神示意韩渊坐,见韩渊不动,道:“皇宫戒备森严,你只身闯不进来,楚白在哪?”
这话不怒自威,似乎是想起白云鹤,楚先的语气冷了几分,似教训的语气道:“不敢来见寡人?”
韩渊正要为白云鹤分辨几句,话到嘴边,匆忙反应过来这是楚先在套他的话,楚先已下令要杀白云鹤,他岂能傻傻地将白云鹤藏身之处暴露?冷哼一声,不屑道:“天下何处是我去不了的?”
楚先并不追问,也不看他,默默凝视着前方,语气又松落:“回来便好,过来坐。”
又道:“你遇到了棘手的事?既然来了,寡人自会替你解决,坐吧。”
他一副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的模样,越见他游刃有余,韩渊便越有一种受人拿捏的不爽,尤其这个人是楚先,更让他不爽到极致,只要见了楚先,他便觉得自己也难以理智,拳头不觉捏紧:“我低估你了,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楚先:“嗯。”久不等韩渊坐下,手中又拿出一份奏折,开始批阅。
韩渊死死盯着楚先,紧握的手掌发疼,低头一看,指甲已经嵌入肉中,挤压出血,鲜血沁入指缝,鲜艳的红色让他一瞬清醒。
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无比的挫败感与丝毫无法掩饰的悲凉。
重来一世,却窝囊到要回来求助辜负自己的仇人,真是窝囊至极!丢脸至极!
想到这韩渊便有些泄气,泄气之后,反而更加冷静,行到楚先面前坐下,还未开口,楚先的眼神已紧紧盯住了他,合上奏折,向他发问:“你以什么身份来见寡人?”
韩渊反问道:“陛下以为,我如今是贺丹青,还是韩渊?”
良久,没有得到回答。
韩渊便道:“我……”
刚要开口,楚先收起奏折,突然道:“寡人希望你是韩渊。”
他定定地看着韩渊,目光灼灼,仿佛有什么浩瀚的东西在他眼中翻涌。
韩渊不解:“你希望我是韩渊?就不怕我要杀了你报仇?”
没等楚先回答,韩渊已是愤怒难抑,多年的怨念立时上涌,压抑不住,责问道:“我当年可有对不住你?”
楚先答:“不曾。”
“你!”韩渊一拍案牍猛然起身,已是怒上加怒,备好的骂语已在嘴边,忽然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他既问了这个问题,就料想到了楚先会狡辩,瞬间脑海中已备了一大片斥骂之词,却没想到预想错了。
楚先重复道:“你当年不曾造反。”
这下韩渊真有些疑惑,愣了瞬间,忽然想明白了,怒极反笑,摇着头道:“也对,这里也没外人,前尘过往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你也没有狡辩的必要,更何况,如今是我要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