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走,回首间,韩渊的余光忽然瞥见一处亮色,身形一顿,侧目看去,只见到与将军府相对的百丈远之地有一座宫殿。
这座宫殿亦与南城相对,一直躲在他身后,又以漆木所建,是以白日并不显眼,他方才匆匆瞥过没有察觉,此刻将夜,星辰稀疏,天色渐晚,那殿内早早便已明起了火光,满殿通明,照得那一方土地皆如中天之日般璀璨,方才令人觉出那宫殿并非一般奢华。
他好奇地询问身侧小将,小将答道:“贺先生,此乃列英殿,全殿皆以百年以上淬灵漆木所建,不通阳光,殿中若无烛光,则人目视如夜,不见五指,所以外殿也烛火通明。”
韩渊问道:“如此奢华,住了何人?”
小将道:“此乃当年陛下巡游丰都时下令所建,里面供奉着一些昔年伐神的大人物,陛下有令,此殿需常年阳火所照,不可间断一日,因此不论月升日落、阴雨雪天,凡阳光所不能照之时,便会点上通殿的烛火,此殿中所供奉者皆为英雄,又称英雄祠,因此纵然烛火通明,城中百姓亦不觉奢华。”
虽百姓不觉奢华,但还是太奢华了,韩渊心中这样想着,没说什么,转头回了将军府,临近自己的厢房,又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
他岂会不知楚先什么性子,这样刻薄的人,连追随自己的老将都留不下,会想到要供奉昔年的伐神者?何况那伐神者中,并非没有他敌手。
供奉便罢,为何偏偏要以漆木建宫,又日日夜夜阳火通照?如此离奇,此中必定有鬼,那列英殿这般巍峨,修建定然费时费力,何况淬灵漆木本便难采,百年淬灵木更是难寻,再加上先前胡路曾说,楚先往天下各地大建行宫,使百姓苦役,如此种种一结合,无法令人不生疑。
他想着此刻全无睡意,当即折返要去查个究竟,转头却迎面撞上了花机。
花机这个点不和白云鹤在一块,跑来他这莫不是背着白云鹤报私仇来了?
他冷哼了一声,心想:我从不与你计较,却也不是半分脾气也没有,若你仍是这般不知好歹坏我之事,白云鹤的面子可便不顶用了,我绝要教训教训你,要你知道不尊长辈的下场。
他道:“小花,你来做什么?”
“谁允许你叫小花的!”花机脸色立马难看起来,冷哼一声,神色极为不爽,韩渊见状调头往厢房而去,花机见他离开,拔腿追上,喊道:“你给我站住!”
韩渊站住,转身看着花机,花机脚步停下来,跺着脚不忿地哼了一声,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虽不见得是好意,脸上却没有白日对他的恨意了,如此他猜测,这次的花机应该不是来找麻烦的。
他道:“不会是你表哥央着你来给我道歉吧?他在哪?躲在旁边看么?算了,既然难以启齿,那便不必开口了,叫他出来。”
花机傲气道:“自作多情!我表哥才不会要我来给你道歉。”
韩渊探了一下,四周果然无白云鹤,他奇道:“那你来干嘛?”
花机踌躇了片刻,冷冰冰地道:“是我自己来的。”
韩渊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道:“看出来了。”
花机见韩渊未能明白意思,急道:“我是说不是我表哥要我来道歉的!”
这意思已然很明朗了,不是白云鹤要他来道歉的,而是他自己想要来道歉的。
但韩渊并无心思与他周旋,没在意他究竟要说什么,点了点头,招手打发他走,花机见他这模样,气势汹汹要上前来与他理论,韩渊招手的动作顿住,道:“等等。”
闻声,花机的脚步也顿住,此刻与韩渊只是一步之遥。
韩渊退了一步,终于咂摸过味来,神色诧异道:“你说什么?”
花机道:“喂,你别得寸进尺啊!”
韩渊不禁笑了,道:“小花,瞧不出来你也有低头的一日?”
花机不解,道:“贺丹青!你什么意思?!”
韩渊道:“没什么意思,不枉你表哥与你交心长谈,好了,我不计较了,你快回去吧。”
花机狐疑道:“你当真不计较了?”
韩渊道:“是啊。”
花机拦住韩渊的路,道:“那我还有一件事。”
韩渊道:“你说吧。”
花机盯着韩渊,正色道:“那日你明明中了我的箭,为何还能活着?”
韩渊笑道:“常言道,好人一生平安。”
花机道:“不许胡诌,这天下间还没有人能从破月弓的必杀之箭下活下来,你肯定有别的什么法门。”
法门自然是有,不过话说回来,花机作为破月弓的主人,难道不知破月弓有一处破绽?也罢,破月弓认主花机时,赵将军已作古多年,屠神六将与他不熟,楚先也未必会告诉他,想来这个破绽也没人告诉他了,到底是破月弓的传人,日后若有机会,自己告诉他就是,但如今花机于他是敌是友尚不分明,暂且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