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渊冷冷道:“滚!开!”
白云鹤定定地看着韩渊,牵了牵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轻轻地点了几下头,忽地立起一方结界,将两人困在里面,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靠着结界,低着头,双手抱头沉默,须臾,又双掌紧紧捂住了脸,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韩渊双拳砸向结界,结界毫无反应,割开指腹,方才念了一半法咒,口中就不受控制地涌出一大口血,身体瞬间被抽空了力气,半跪在地上,又躺倒在地,怎样也爬不起来。
还是这具身体不行,终究是这具身体不行。
他在心中愤恨地想,他要尽快,尽快想办法破开剑阵,找回自己原来的身体。他可是韩渊!天下第一的韩渊!
这样人人都不敌的憋屈,他受够了!
如此躺着,韩渊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力气回来一点,他从地上爬着站起,抬眼一看,正与白云鹤四目相对,不过须臾,白云鹤带着怨气瞥开了眼神。
他坐起来,再次道:“让我离开。”
白云鹤沉默不语。
韩渊又等了一会,待身体恢复到能使一点巫术了,他走到白云鹤身前蹲下,双手运起灵力,渡入到白云鹤受伤的那条小腿上,白云鹤腿缩了一下,他便立即托住了白云鹤的腿腹,白云鹤这才不动了,由他治疗。
不出他所料,白云鹤依旧没有自行治愈,而他也忽略了楚先的力气,那个茶杯竟然直接将白云鹤腿骨打裂了。楚先这个人,对亲儿子都这样狠心,又还能期盼他有点别的什么良心?
两人都不说话。
治好了小腿,韩渊再次向前一步,看向白云鹤的左脸,白云鹤的左脸肿的厉害,五个指印格外明显,方才他被愤怒蒙蔽了双眼,这一巴掌,又比楚先的力气小到哪里?
他伸出手,继续为白云鹤治疗,心头却不免酸涩。
这么可怜的人啊,真是……怎么就没有人来眷顾一下?
治好了伤,韩渊再次坐下来,冷静下来后,心中一阵懊悔,悔不该方才说出口的话,酝酿良久,他道:“对不起啊。”
白云鹤这才移过眼神来看着他,满脸茫然无措,失声问道:“我该怎么办?”
韩渊道:“什么怎么办?”
白云鹤道:“贺丹青,你究竟是谁?你和我……说实话吧。”
韩渊道:“我说了,你又不信。”
顿了顿,又道:“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和你所了解到的韩渊不同是么?因为你所了解的韩渊,已是经过旁人编撰的了,所以当你真的见到我,你会不可置信,我怎么会是传闻里那个,让你恨之入骨的杀母仇人?因为你从来不会怀疑你的父亲和二叔,他们是多有魄力和胆识的人?乱世里敢揭竿起义,天下英豪竞相追随,饶是放在神族这一千多年的统治里,也没出现过几个足以与他们比肩的人物,他们这样的人,怎么会容不下一个韩渊?所以韩渊死了,一定是韩渊的罪,是吗?”
白云鹤道:“不是这样的!绝不是这样的!”
韩渊摇了摇头,道:“就是这样,事实就是这样,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谁也打不过吗,因为这具身体不是我的,我是被人献舍活下来的,真正的我,被你父亲,封印在诛仙剑阵之下,他害怕我回来报复,所以为什么世人都找不到我的尸身?因为即便是我的尸身,他也会害怕。”
“不对。”白云鹤急道:“如果是这样,那天……他就会杀了你。”
韩渊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没有认出我,也许他实在喜欢贺丹青这个侍人,又或者他当时不清楚我的实力,根本不敢与我起冲突,所以他觉得你我有点交情,轻易便能牺牲你。”
他又道:“白云鹤,我没有害过你母亲,我这一生,对楚先,对任何人,都自认问心无愧。”
“我不相信!”白云鹤一拳砸在地上,像是破口大骂一般,喝道:“你在骗我!你一直在骗我!你怎么会是韩渊?你怎么可能是韩渊!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他倏地停住,颤抖着喘了一口气,又道:“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说真话!”他气愤极了,倏地靠近韩渊,双手紧紧抓住了韩渊的臂膀,怒视着他。
韩渊回望过去,在白云鹤眼里,他却只见到无助与渴求,他不受控制抬起手想抱一抱眼前人,又犹豫,最终放下。
白云鹤又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楚先的儿子……你却还不杀了我?”
这个问题,韩渊并非没有这样想过,如果他先知道白云鹤就是楚先的儿子,也许他真的就杀了白云鹤了。
可惜造化弄人,幸得造化弄人。
他道:“冤有头、债有主。”
这也是命运,命运总喜欢为难凡人,往往叫人爱难深、恨难切,看人夹在其中扑腾,乐衷于人不死不活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