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生气吗”

“那是当然。”伊恩抱着莱拉坐在警局的一条长凳上，“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的，但是只要是人都有点脾气，艾德琳她——”

“她说她脾气很不好，可我觉得她一点儿脾气也没有，楼上的布莱恩叔叔很吵，她也不说什么。墨菲忘了吃药，她会冷着脸看他，可墨菲在她耳朵边说几句悄悄话，她就笑了。”

“那不一样，莱拉，有一次我和利普也被抓进警察局了，那是个冬天还下着雪，她很生气，生气到自己走回去。”

“那你和利普舅舅做了什么让她生气？”

伊恩自然不能告诉莱拉他和利普的黑历史，只能转移话题，“重点是，她一定会找一个方式把气给撒出来。那个时候她把我揍得可惨了，那么冷的天，她把我按在雪地里，冷冰冰的雪团子就塞进我衣服里。卡尔在一边非但不帮我，还帮忙团雪团子。”

莱拉想着这样的场景，想着想着，她捂着嘴笑着，“太好玩了，今年下雪的时候我也要打雪仗。”

“但愿我还能看到这个冬天，莱拉，你——你害怕吗？”愧疚就像寒冷冬天里的雪球，塞满了伊恩的心脏。他整理着莱拉的麻花辫，将歪了的蝴蝶结摆正。

莱拉想了想，“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害怕。”

伊恩所不知道的是，莱拉的特殊经历决定了她看待暴力的态度和标准是不同的。在她身体中的一部分，她崇拜暴力，因为暴力可以让她获得安全免受折磨。但那一部分正在被她自己饿死，新长出来的一部分正在告诉她，暴力是不对的。

而莱拉的回答让伊恩陷入更深的自责，刚刚塞进心脏的雪花已经将它冻住，他想起在B市自己对艾德琳的承诺，他应该承担起他的责任。

“莱拉。”

“怎么了，伊恩舅舅。”

“我会保护好你和你妈妈的，我保证。”

伊恩正准备同莱拉拉钩，一个巴掌无情地拍向了他的脑袋，是接到电话一路危险驾驶，匆匆赶来的艾德琳，“保证什么保证，好好上你的学。”

莱拉身体里没饿死的那部分告诉她，现在要做个乖孩子。

她决定临时听从这一部分，乖乖地坐在一边，瞪着自己的蓝色大眼睛，“妈妈，那个霍布斯说我的眼睛是蓝色的，他还说我是不是贾斯汀舅舅生的。对了，他撞了贾斯汀舅舅，然后，还问——我忘了他问什么了。然后贾斯汀舅舅让他道歉，他就打了贾斯汀舅舅，然后墨菲就把他揍了，然后都打起来了。”

“克里斯·霍布斯？”艾德琳从记忆里捞起了这个名字，她看向伊恩。

伊恩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或许，能被艾德琳从哥谭带回来并且正式收养的莱拉，要远比他想的复杂。他应该听米奇的话，应该意识到能在哥谭街头存活下来，本身就是不简单的。

但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莱拉简单与否，他都会保护她，都会让她远离一切暴力。

伊恩点点头，此刻，他无比希望能够下一场雪，让艾德琳通过一场打雪仗消散浓郁的愤怒。

***

在莱拉听到关于艾德琳以前住在丛林中研究大猩猩的“虚假经历”后，她便对大猩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看了《人猿泰山》，看了《狗狗猩猩大冒险》，尤其知道艾德琳曾经收留过一只同样的英国斗牛犬后，她甚至想让艾德琳再收留一只猩猩。只是当时黛比偷偷告诉她不要这么做，黛比说艾德琳曾经带回来一只叫福福的猴子，但那只猴子却被人利用，用来伤害艾德琳。

莱拉打消了养一只猴子或者是猩猩的念头，她又看了许多关于大猩猩的纪录片。在一个纪录片里，她知道，原来很久以前，人类一直觉得战争是自己的专利。直到一位令人尊敬的科学家，发现大猩猩也会发生战争。那位科学家说，人类并没有什么独特的高贵。

当时，莱拉是困惑的。人类明明，已经是食物链的顶端。

而当她看到，即便离开哥谭，也会忽然出现一个叫克里斯·霍布斯的人，他可以毫无理由地制造冲突，发起争斗时，莱拉明白了一些，这不过是，另一种低级的兽性。

等林律师他们的时候，莱拉握着艾德琳的手，“妈妈，你不要同墨菲生气，也不要怪贾斯汀，他们展现动物性的一面不是他们的错。”

艾德琳试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她看向莱拉，又最终看向伊恩，多少有些迁怒地问着，“你都教了她些什么？”

伊恩：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谁让最有胜算的我偏偏是唯一一个没有动手的人，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

会有人可以平白无故地讨厌另一个人吗？

艾德琳隔着单向玻璃看着里面鼻青脸肿的霍布斯，林律师赶来后，艾德琳请他先帮贾斯汀和墨菲办理手续。她害怕倘若先看到的是墨菲或者是贾斯汀，先看到他们脸上出现一丁点大的伤口，她的理智便难以维持。

“陈小姐，霍布斯先生的父母也请来了律师，他们马上就要过来。等对方的律师来了——所以，如果你想说什么的话，请抓紧时间。”上一次误抓了摩根的那位探员觉得自己欠着这位陈小姐一个人情，用在这里最适合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