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海上漂了几天，贝翠站在甲板上盯着起伏的海面，巨大的阴影从水底游过去。

她觉得这片海的味道有些奇怪，之前坐船从优路比安大陆到巴托奇亚共和国的时候她就隐隐有些预感，现在那股预感更鲜明了。

“茉茉，吃饭了。”

少女转过头，蓝色的刺青有一刻似乎要活过来一样扭动着，灰绿色的虹膜带着冰冷而晦涩的光，她看着人，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进眼底，酷拉皮卡甚至产生了她在看一件物品、一只虫子的错觉。

下一秒茉茉就微不可察地放松了神情，尾音上扬，兴奋地问：“今天也吃那种鱼吗？”

于是酷拉皮卡觉得大概是自己看错了，他摇头，看对方黯淡下去的眼睛，又笑着补充道：“虽然不是粉目银鱼，不过也是很有名的食材。”

贝翠点头，亦步亦趋跟在酷拉皮卡身后，听到他说：“船要靠岸了，下一站大概是鲸鱼岛。”

“鲸鱼岛？是有很多鲸鱼吗？”

“也可能是因为岛的形状像鲸鱼，或者这个岛以捕鲸为生。”

“鲸鱼……也很好吃吗？”

酷拉皮卡不知道茉茉怎么突然就爱上吃了，他也没吃过鲸鱼，因此给不出具体的答案，但酷拉皮卡说，“很少有美食猎人会去捕捉鲸鱼做美食，应该是不好吃的。”

贝翠若有所思，她想起来玛奇和她聊天的内容，说，“玛奇说他们以前有得到过一只粉红色的鲸鱼，听说是变异的品种，不过拿到手的时候已经被收藏家做成标本了。”

“是茉茉的朋友吗？”

贝翠觉得，朋友是个很严重的词，她挺喜欢玛奇的，但那种喜欢好像还到达不了朋友的程度，所以她否认了。

“听说是个很厉害的医生，不过我只看见过她进解剖室。”

酷拉皮卡有些惊讶茉茉居然认识这么多人，不过转念一想她和他的过往都未曾向对方倾诉过，他还挺高兴面前的人有自己的社交圈的。

“医生的话确实要学习解剖，茉茉以后或许也能介绍她给我。”酷拉皮卡带茉茉到了船舱的厨房，那里有个瘦瘦高高的厨师正在切菜。

贝翠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玛奇那儿偶尔会传来惨叫和被富兰克林拖出去丢掉的残肢内脏，迟疑地想这个解剖和酷拉皮卡认知里的……似乎不太一样？

不过很快她就被瘦厨师菜板上的菜吸引了。

瘦厨师叫霍雷肖·达勒，酷拉皮卡叫他达勒，达勒有厌食症，世界上绝大部分的菜都能被他称为“随便”，他的忌口和他脸上的雀斑一样多，为了不让自己有一天饿死，达勒就学会了做菜。

达勒听到动静头也不回：“菜在那边桌上，自己拿。”

酷拉皮卡轻车熟路地端走了一边的饭菜，看到茉茉探头探脑地去看达勒切菜，笃笃笃的声音十分有规律。

他一晃眼，看见了达勒菜板上一条挣扎乱跳的触手，蓝黑带环的触手正在分泌粘液，粘液把菜板外的金属料理台腐蚀出了一个坑。

贝翠赞叹地仰视着瘦厨师，她趁没人注意用手指戳了戳那条被砍下来了也十分活跃的触手，刹那间一大股信息跑到了脑子里，贝翠有点晕，她像喝了酒一样看酷拉皮卡灿金色的脑袋变成了两个。

“酷、酷拉皮卡？”

这下连舌头都捋不直了，本来这个世界的语言就是现学的，她说话前都得花时间思考组织一下语言，现在晕晕乎乎的，被戳一下就冒一句乱七八糟听不懂的话。

酷拉皮卡扶着人，贝翠执意要拉着人蹲下来，厨房的地面很脏，酷拉皮卡不得不分出一只手拢起了那头红色的长发。

达勒放下菜刀挠挠头走过来，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贝翠被冲得有点想吐，她晃了晃头，眼前的瘦高青年也变成了两个，“酷&/*^%……不，你%?/﹉&……”

酷拉皮卡见状对达勒示意了后拉着人走到了开阔的地方。

被海风一吹，贝翠终于拼起了自己一片一片的思维，她控制不住力量外泄，周围一圈的地面都被冻得结了冰，她呼出一口气，冷凝的白雾像烟云，酷拉皮卡正看着她，睫毛上结了霜。

“酷%&/……酷拉皮卡。”

贝翠调节了一下自己的语言中枢，冰凉而柔软的指尖拂过酷拉皮卡额前耷拉着的金发，她得到了一点过去的记忆。

那些一点都不美好的记忆。

战场。

毁灭。

疾病、伤残、牺牲……只需要一个轻飘飘的命令，世界就会变成废墟，士兵们为了活着而冲锋，贝翠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多久。

反正是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