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杯在桌上转了几个来回,杯身沁出的水珠落在桌面,打湿了薛荔的手腕。
直到冰水下肚,薛荔抿了抿嘴上的水,背抵在桌边,看着大门的方向直发愣。
桌上摆放着她的手机,暗下去的屏幕依稀看得见她与沈思服的聊天框,以沈思服的话作了结,她没有回复他任何。
夜里安静,河其的夜生活并不丰富,除了海边游客多的地方热闹点。
沈思服还在外面,薛荔清楚知道这一点,或许他依旧站在那个两人熟知的老地方,和当年一样。
薛荔猜测着。
其实,她只要将门打开,便能一探究竟,杯子在她手里颠来颠去,心里有想这样做的冲动,腿像灌了铅一般,挪不动半分。
如同当年沈思服守在她屋外,任凭冷风将他眼尾吹得通红,她也鼓不起勇气叫他进来。
目光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薛荔放下水杯起了身。
听见声响,沈思服诧异转身,也没料想到薛荔会再次开门出来。
她走出来,和沈思服一同站在芭蕉叶下,倏然,她开口问道,“从这里抬头的话,看得见我吗?”
说完,她仰头,似是要自己印证。
刚抬头,却被芭蕉叶遮住眼,她一愣,满是不解,自言自语,“看不见吗?”
“沈思服,你那些天里,站在这里看什么呢?”
以前的芭蕉叶生得比现在更加茂盛,以他的视角,怎么看得见站在窗边的她。
她一直以为,他是能看见她的。
现实与猜测不同,薛荔捏捏手指,觉得手心有些发麻。
默了半晌,沈思服没说话,薛荔蹙眉紧盯着他。
“沈思服。”
他听见她在叫他。
“为什么不说话?”
她的声音又响起,淡淡的,差点被渔歌盖住。
沈思服终于低低开口,“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可你没有看见我。并且,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你在往后那些天,总在有意无意疏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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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服的回答薛荔已经记不清了,她一次次逼问他,想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临近高考,气氛更加紧张,教室里许久未用的倒计时日历摆了出来,甚至校门口的多媒体屏也摆上了数字。
宋仙絮率先拿走薛荔的试卷,哼着歌欢快回家了,留下毕白闭眼哀嚎,手臂无力地拿起沈思服的试卷,简洁的过程看得他一阵心死。
陈兆才是在这周五回来的。
过年说要回来陪他俩高考,他说到做到,当真像其他陪读父母一样,做好了饭等俩孩子放学回家。
一下课,薛荔便接到了陈兆才的电话。
“雪雪,下课了吧?”他的声音忽大忽小,偶尔传来碗筷磕碰的声响,“下课了就来吃饭,给你俩做了好多好吃的。”
“什么?”薛荔不可思议问他。
看了下时间,薛荔顿住没说话。
陈叔回来她是知道的,只是晚上九点半,吃什么饭?给他接风洗尘吗?
她匆匆应了声,将目光投向沈思服。
她的眼神过于茫然,沈思服以为她遇上什么大事了,立马正色道,“怎么了?”
薛荔摇摇头,“陈叔叫我们去吃饭。”
“现在?”沈思服和他一样困惑。
薛荔点点头。
没法儿,两人只好揣着一肚子问题走到陈兆才家。
拉开门坐下不过三秒,薛荔便冷得打了个哆嗦。
她只穿了一件短袖。
她怕热,温度高一点身上出点汗便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河其这地方昼夜温差大,更何况陈兆才家临着海,后门还是个没有的,这会穿个单薄的短袖,哪能不冷。
沈思服见状,将外套递给她。
过年时沈思服说要给陈兆才装个新门,他连摆手拒绝,冷得打哆嗦还硬撑说不冷。
沈思服回去后还是悄悄定了个门,哪想老板一下说漏了嘴,陈兆才当场就给退了。
往后,沈思服便再没打过这扇门的主意。
陈兆才大扒几口饭,打量着屋子,赞道,“要不说现在治安好呢,出去这么久,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少。”
怕他噎着,沈思服倒了杯水递给他,说出口的话毫不留情,“什么都没有,能有什么偷的,小偷见了你这屋子都恨不得给你放几袋米。”
薛荔趁着喝水掩盖了笑意,话糙理不糙。
陈兆才一双眼睛瞪死了他,低头扒着饭也不忘骂他几句。
末了,碗里的饭也光了,他将水杯放下,收拾着冰箱里的菜,问道,“明天想吃什么?”
“什么吃什么?”沈思服将筷子放下,看看陈叔搞什么幺蛾子,不由得又想到年三十他说的话,扬了扬眉,“你不会真打算一直做到高考吧?”
陈兆才将冰箱猛地一关,“不行?”
沈思服放下筷子,开始收拾碗筷,“别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太麻烦了。”
高考还有一个多月,要真让陈叔每天做饭,他肯做,沈思服都不肯吃。
“那我回来干什么?我专门回来陪你俩高考的。”陈兆才胡子一扬,不同意沈思服的提议。
两人一句接一句,看这阵仗,下一秒就要吵得你死我活。
当然,这是错觉,光是沈思服性子淡这一点,就注定他和谁都吵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