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难道还没起?
薛荔疑惑拿出手机,准备拨下电话。
门却在此刻打开。
屋里漆黑一片,拉开客厅的窗帘也不见亮堂多少。
其实薛荔也喜欢这般暗的环境,只是木雕工作不得不让她打上最亮的灯。
见沈思服背包站起身,薛荔扔过去一瓶牛奶。
稳稳当当接过,一见上面眼熟的人,又顿住了。
怎么又是艾与容?
从前帮着宋仙絮抢周边,一些账号全被她拿去投票时倒没觉得这哥们儿这般阴魂不散。
“你也喜欢他吗?”
他猜测着。
“谁?”
薛荔不知道他这突然来一句是指的谁。
抬眼见他摇摇手中的牛奶瓶,她否认,“不喜欢。”
确实不喜欢,但这牛奶还挺好喝的。
时间还充裕,他将茶几上的东西清好。
而后继续昨天没得到答案的问题,“那我和他谁好看?”
“……”
薛荔不明白他如此执着这个问题用意何在,只为了让她夸他一句好看么。
撩起眼皮淡淡撇他一眼,抿抿唇到底是没说出话来。
见她不开口,沈思服随手将空瓶子扔进垃圾桶。
“宋仙儿觉得我和他不分上下,但我和你认识的久,加点分吧,算我胜出?”
高铁到达流波里是在上午十点半。
时间赶,回程的票在下午六点。
两人一出站便直奔墓园。
流波里的温度向来偏高,从出站口到出租车,短短路程,一瓶矿泉水没了一大半。
沈思服跟着薛荔进去,在薛荔一瞬不瞬看着碑前的照片时离开了。
她会不自在。
他自觉向外走去。
这里的一花一草,他都透过薛荔的电话见过。
薛荔伸出手摸摸上面的照片,又将花摆上。
许久后,她才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
她起先叫了一声外婆,而后眼眶蓦地红了,强忍着酸涩肿胀,没让眼泪落下。
她很久没有哭过了,时间快得没给她伤春悲秋的空隙。
又轻唤了一声外婆,想和她说说学木雕时受的伤,想给她看看手上浅浅的刀疤,可她还是忍住了,只颤颤眼睫,和外婆说了句“我一切都好,不要担心”。
几年前住的屋子,早已空无一人,外婆离世,她去了河其,往后,便再没人来过了。
沈思服自顾自拍干净两把椅子,递给薛荔,要她坐下。
她坐下便不说话,目光从厨房扫至沙发,最后定在狭窄的阁楼上。
“沈思服。”
他应声抬头。
那年,外婆还没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缓过来,对她也提不起多大精神去照顾,每天三顿饭,饿不死就行。
元旦过后,接着便是薛荔的生日。
往年生日,爸妈会给她准备一个大大的蛋糕,再在旁边备好几个礼物。
可今年,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礼物,没有蛋糕,没有父母。
晚上接起沈思服的电话,她还未开口,沈思服的声音便响起,他告诉薛荔,等会儿会有人去送东西,要她记得拿。
她想过很多,可能会是铅笔,可能会是玩具,可都不是。
接过蛋糕时,她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他怎么会记得她的生日。
于是,她在狭窄的阁楼里,看着即将熄灭的烛光,闭上双眼,许下了十一岁的生日愿望,希望他一切都好。
给门上好锁,薛荔回头深深看了一眼。
这栋平平无奇的砖房,承载了她年幼时所有的不安和期望。
她厌恶过,也逃离过,这一次,她真正能够启程离开时,不舍大过了一切。
巷口有一个电话亭,早已废弃,红色的外壳有了磨损的痕迹。
薛荔像小时候一样钻进去,拿过电话放在耳边。
她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沈思服,低声对他说,“起初没有手机的时候,最开心的事,便是投个币给你打电话,每天都能听到你的声音,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已经是最开心的事了。”
电话嘟嘟几声,便能从西连到东,小时候她也异想天开过,幻想有一天沈思服能搭乘这根电话线,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缠绕上来的手指,沈思服紧了紧,却不作声。
许是故地重游,勾起了她的倾诉欲,她垂眼,又默默说着。
“我最初很讨厌这里,闷热,蚊虫又多,等到外婆去世后,当真没有人管我了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世上和我有关联的人,都在慢慢离开。”
“我时常会幻想以后,想以后的河其,以后的流波里,想以后的我,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