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喊、求救、咒骂混作一团。
薛荔缓缓睁开眼。
茫然一瞬,这是哪儿?
不经意瞥见四周两个陌生男人,她瞳孔一震,眼中装满了恐惧,小心转动眼珠打量这辆面包车。
面包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内饰破旧,充满了异味,分不清是汗味还是饭菜遗留下的味道。
明白自己的处境后,也没那心思去分辨了。
她被拐了。
车内包括她一共三人,前座一个男人在开车,后座坐着她和另外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两人争执得厉害,还没发现薛荔醒了。
“要你睁大眼睛看清点,你倒好,我看你怎么交代!”
“那抱都抱来了能怎么办,又把她送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蠢货!”开车的年轻男人受不了他的絮絮叨叨,尖锐的声音充满了整辆车,像手指划在黑板上一样难听。
薛荔被激得一缩,惊动了身旁的人。
“醒了?不许喊,不许叫,不许哭,听见没有?”说罢,从车侧拿出一卷胶布,封在薛荔嘴上。
“唔!唔唔!”薛荔挣扎着,两只手在背后搅着捆绑她的绳子。
她想挣开,可力气太小了,效果微乎其微。
完蛋了。
爸妈呢?
谁能来救救她。
泪珠从眼眶急速落下,身旁的男人看一眼扭过头去,不搭理她。
她叫唤着,踢着,踹着,身旁的男人依旧毫无反应。
薛荔的反抗对他来说只是落入海洋中的石子。
等到轮胎碾过减速带,她被颠得左摇右晃,终于,她卸了力。
呜咽声停止,理智也跟着回笼。
她打量着四周,面包车以极快的速度行驶,瞪大眼睛紧盯窗外,却也只看见树木的残影。
薛荔没有放弃,依旧妄想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冷汗一层接一层的冒,心突突跳到了嗓子眼,车里什么都没有,窗外飞快略过一排排树,她连去哪儿都猜测不到。
不知道,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感到一阵悲凉,想逃出去,想见到爸妈,想回家。
红绿灯左转,进入一条暗窄的小道。
薛荔匆匆一瞥,路口指示牌上标识“河其方向”。
河其……
面包车颠簸向前驶,薛荔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
脑中不由得想起以往看的新闻和电视剧,被拐卖的妇女永远逃不出那座座大山,襁褓中的婴儿转手了几个家庭,与亲生父母分离千里。
这也是她以后的命运吗。
思及此处,她又忍不住哭出了声,嘴上的胶带被她的眼泪蹭脱了胶。
李注悠悠睁眼,眼里满是被吵醒的不耐,本就烦躁的他一把拍在薛荔的背上,“哭什么哭,要死啊!”
薛荔一小孩子哪经得起他的一巴掌,被打得身子一歪。
或许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薛荔不再像起先那样畏缩,她抬起双脚,狠力向李注踹去,脚印落在李注的大腿上,灰扑扑的。
一脚,两脚。
脚步越发凌乱,有时踹在李注身上,有时落在驾驶座后背上,阿卜被踹得从驾驶座上弹起。
他啐了一口。
一小姑娘脚劲怎么这么大。
阿卜只好要李注看好她,这样都没法开车了。
李注被踹了,却没什么反应,薛荔想象中的巴掌、殴打,都没有落在身上。
薛荔没了力气,头抵在椅背上大喘着气。
她扭头观察身旁平静得有些出奇的男人。
太不正常了。
在她的设想里,现在应被揍得妈都不认识了,哪有这会儿的休息时间。
李注几分钟前收到一条微信,妹妹发来的。
告诉他嫂子已经生了,是个健康的女孩儿,要他赶紧过来医院,嫂子吵着要见他。
他将妹妹发来的照片放大缩小,仔细看了个遍。
照片里是他刚出生的孩子,可他现在却在车上,将别人的孩子硬生生带走。
他闭了闭眼,吐出口浊气。
将手机倒扣,李注看向窗外。
再过半个小时就到河其了。
他第二次萌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第一次是在得知妻子怀孕,自己要当爸爸的时候。
李注看着薛荔,自己的女儿以后也会长得这般漂亮,这样可爱。
两人视线相触,一阵迟来的恐惧漫上了心头。
他要打她了吗。
好险,薛荔憋不住眼泪的前一秒,李注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驾驶座的阿卜说话了,夹杂着浓浓的烦躁,“柱子你管管她,再这么踹,车都要开沟里了。”
“柱子!”
阿卜从后视镜中看着李注,“你聋了?”
放在以往,阿卜这样和他说话,两人早骂上了,可李注今天实在没心情再说多余的话。
他伸手将薛荔扶好,坐在座位上。
穿过一座桥,四周热闹起来。
河其到了。
车停在路边,阿卜下去抽烟,薛荔肚子饿得咕咕作响。
李注听见声响,抬头看她,“饿了?”
薛荔点头。
“等他回来带你去吃饭,你乖乖的别乱跑,我会找机会放你走。”
薛荔蓦地瞪大眼睛,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会放她走。
刚有些雀跃的心又落了回去,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呢。
“不信?”李注猜出她的想法。
“我女儿出生了,我要回去见她。”
“以后,我要当个好爸爸。”
李注面对薛荔坐着,眼里闪烁着喜悦,全然不见上午的狠戾。
他找出照片递到薛荔面前
是个很可爱的婴儿。
她端详几秒后抬头,李注收回手机后欣欣然揣回兜里。
薛荔表面沉默不语,内心却长长叹了口气——
我会报警的,你先见到的不会是你女儿,而是警察。
阿卜回来了,全然不知两人的“交易”,“柱子看好她,待会儿把她绑好丢车上,我俩吃饭去。”
薛荔闻言忧心看向李注,怕他听阿卜的扔下她。
李注:“带她一起去吧,小姑娘估计也饿得够呛。”
阿卜从后视镜中狐疑看他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哼歌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