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心下惶惶,小声问:“大人,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顾不言答得干脆:“自然不能让金毋意入宫。”
江潮倒抽一口凉气:“大人当真……要与皇上斗?”
他转身往案前走:“是皇上要与本座斗。”
“可……可君臣之间,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呀。”
“怎么,你怕?”
“属下是担心大人。”
江潮嗫嚅着:“自国公爷出事后,这么多年,顾家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大人当真……要为了一个金姑娘,而弃下所有?”
顾不言冷冷瞥他一眼:“你断定本座会输?”
江潮苦着脸,“可……可那终究是皇上啊!”
他盯着案上文书思量片刻,随后提起毫笔:“我给厉王致信一封,由你亲自送去。”
“厉王?”
“没错。”他一声轻笑:“城防军统领,冷昆。”
江潮垂首,忐忑地应了声“是”。
这几日金毋意仍是卧病在床。
期间宫里的赵富来探望过一次,又带来了好些药材。
金毋意由春兰搀着出屋相迎,跪地道谢。
赵富急忙伸臂去扶:“姑娘身子有恙,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随即探究地打量她两眼,见她虚浮无力一脸病容:“姑娘都病了好些时日了,怎的就不见好转呢?”
又道:“不如,老奴让宫里的太医来给姑娘诊治诊治?”
金毋意立即婉言谢绝:“民妇打小就犯有寒症,乃沉疴固疾,不过不碍事的,只需将养些时日便可。”
她说着顿了顿,话里有话:“民妇出身微末、庸碌无能,若非我家大人庇护,怕是早已流落街头,如今又因了大人而蒙受皇恩,民妇当真是受宠若惊。”
赵富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同样话里有话:“金姑娘且记住了,皇上所施恩泽并非因顾大人,而是因金姑娘自己呀。”
说完甩着拂尘不疾不徐回了一礼,转身出了宅子。
金毋意自知他话里深意,却也并未计较。
她须得先等一等顾不言的消息。
蒋依依这几日也时常过来探望。
有时带些好吃的,有时带些民间偏方。
她颇为不解:“连宫里的药材都用上了,你这病咋就不见好呢?”
金毋意随口回:“打小就犯下的毛病,哪能轻易被治好。”
蒋依依狐疑地瞟她两眼:“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宫里会给你送来药材,莫非……你认识当今皇上?”
“姐姐想多了,我哪能识得皇上。”
金毋意语气淡淡:“不过是因了我家大人的关系。”
“哟,还‘我家大人’呢。”
蒋依依“扑哧”一笑:“若非看你生病的份上,今日我定要好好地调侃你一顿。”
二人相视一笑。
随后又闲聊了一会儿,蒋依依这才起身离开。
蒋依依一走,梦时也不由得语带关切:“小姐迟迟不好,我明日便重新去请个医官。”
“梦时,不用了。”
少年一顿,“为何?”
她从床上坐起来,微微一笑,“其实我已经好了。”
其实从她服下顾不言塞的那颗药丸起,她就已经好了。
少年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眼,不解,“那小姐为何……”
金毋意这才将皇上有意纳她为妃、顾不言让她装病拖延时间的事一一道出。
毕竟,少年与她同生共死,诸事皆无须瞒他。
少年咬了咬牙:“我料想的果然没错。”
她宽慰他:“事情还未到绝境,你暂且不用担心。”
他怎能不担心!
一个顾不言已让他痛苦不堪,如今又出来一个皇上。
那可是承明殿里至高无上的皇上啊!
他正色问:“小姐内心里……不会想要进宫吧?”
毕竟那里是位至至尊!
毕竟那里是权力之巅!
倘若以前他也曾漠视权力,如今经历诸多磨难与挫折,已然知晓权力的至关重要。
若有权,他何至于这般无足轻重?
若有权,他何至于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与别的男人同房?
若有权,他何至于让自己如此被动?
权力,多好的东西呀!
金毋意闻言一顿。
继而斜他一眼:“梦时说的什么话,那宫廷如牢笼、如沼泽,一旦陷入便终身不得解脱,我如何会想进去?”
“当真么?”
“当真!”
“如此,便好。”
少年暗松一口气,又问:“顾不言可有想到应对之法?”
“他还未与我说,只是让我拖延时间。”
少年“哦”了一声。
片刻后道了句:“若顾不言想不出法子,他便没脸在这京城待下去了,整个顾家也都没脸了。”
说完他扶着她躺下:“小姐既然装病,便要装得像一些,明日起我便给小姐多熬几副汤药,小姐到时只管偷偷倒了便是。”
她点头应了声“好”。
“顾不言那边若有消息了,小姐也要记得告诉我。”
她又应了声“好”。
次日,他们没等来顾不言的消息。
却等来了顾不言本人,以及冯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