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不过在眨眼之间。
屋内所有人皆怔愣了片刻。
顾不言最先反应过来。
沉声问金毋意:“你没事吧?”
金毋意摇头,随即转身看向梦时。
少年面色苍白,嘴角却浮起一抹笑,“小姐没事……就好。”
说完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他劲瘦的背上,赫然插着两支锋利的箭矢。
金毋意的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夜,少年独闯顺天府后身中数箭的样子。
那一夜他也是这样扒在地上,人事不醒,了无生机。
她蹲下去,伏在少年身侧哽咽唤着:“梦时、梦时……”
地上的少年一动不动。
顾不言厉声吩咐赵西望:“速速去请医官。”
随后纵身从轩窗跃出,去追击刺客。
魏达与江潮也跟着出去追击。
几人前前后后寻了一大圈,却未寻见半个刺客的影子。
抬眸看去,骄阳下的姑苏城仍是人流如织。
刚刚汹涌的暗流只如虚幻梦境,无所不在,却又销声匿影。
惊魂未定的赵西望将梦时安顿在了附近的驿馆。
随后又请来了城中最有名望的医官对其进行诊治。
医官是个姓周的老头儿,白发白须。
他以利刃割开少年背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取出了箭头。
又拿着箭头几番查看,叹了口气。
金毋意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上:“请问医官为何叹息?”
“箭伤好医,但毒难解。”
她顿住:“箭上有毒?”
老头儿指着那箭头:“乌骨散,一种由南蛮国传入的毒。”
她急切追问:“那能解吗?”
医官摇头:“难解。”
金毋意闻言身子一软,差点摔下去。
她扶着案几边沿,喃喃问:“难解,却可以试着解一解,对吧?”
老头儿抚须一笑:“就看姑娘有多大决心给这位公子解毒了。”
“请问医官何意?”
“解毒方子须以人血为引。”
金毋意一怔,随即脱口而出:“那就用我的血。”
老头儿似乎就在等着她这句话。
“成,老朽这便开方子。”他一边写方子还不忘一边打趣:“姑娘对这位公子倒是关怀备至啊。”
她答得坦然:“他对我亦是如此。”
老头笑了笑,随后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她,“一日服用一次,五日后或可将毒除尽。”
她忙福身道谢。
老头儿看了眼榻上昏睡的少年,“姑娘与这位公子倒是天作之合啊。”
金毋意顿住,这才意识到医官误会了自己与梦时的关系。
她急忙摇头想要解释,老头儿却已收好药箱转身出屋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来不及多想,立即出屋去抓药。
顾不言静静立于后门外。
刚刚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到他耳里。
他亦无心再进屋,暗暗握拳,转身离开。
热风拂过,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金毋意拿着方子先让江潮帮着去抓药。
继而拿着药材去驿馆后厨熬药。
她随身备了一把匕首,欲在熬药前割破手腕以血入药。
但她刚到达后厨,便见顾不言也随后而至。
他在门口长身而立,冷峻的面色里似还透着些许疲惫。
“金毋意。”他低声唤她,声音还略略发哑。
她一时疑惑:“大人怎么来了?”
他提步往屋内走,走得不疾不徐。
一直走到她身边。
他看着她,目光柔和而安静。
像一头被驯服了的豹子,正等着主人的怜惜与安抚。
“我想帮你一起熬药。”他说。
说完弯腰接下她手里的药包,将药材倒入陶钵里。
金毋意抢过陶钵,“大人,这后厨的事还是由贫妾来做吧。”
她不想让他知道这药须以血为引。
他坚定地夺过陶钵,神色紧绷:“有些事你无须瞒我。”
她怔了怔,有些心虚:“大人?”
他转过身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破自己的腕部,鲜血迸射而出,悉数落入到陶钵里。
她霎时呆住,又惊呼了一声“大人”。
血落无声,他亦面不改色,“我怎会允许你伤害自己。”
她看着他的血,脏腑莫名缩成一团:“可……梦时是为救我……”
“梦护卫是为救你,但你是为救我,换句话说,梦护卫救下的终就还是我,故尔,这血须得用我的。”
他们三人的关系,明明相克,却似相生。
剪不断,也理不清。
想到此,他不禁觉得压抑,又觉得有些恼火。
金毋意一直盯着他的血,“大人,血已经够了,我给你包扎吧。”
他不理她,任由血继续流。
“大人,血真的够了。”
她试图拉开他流血的手腕。
他却用那只手反手握住了她。
血汩汨而下。
红艳艳的,染湿了他的衣袖,也染湿了她的手背。
她几乎在乞求:“大人,有什么事先包扎了再说好不好?”
他对自己流血不以为意。
质问:“以血为引之事,为何不与我说?”
“贫妾还未来得及说。”